李遥则是站着脚步朝她摆摆手,连头也不回的打了一个呵欠。'我说过我恨她了吗?'声调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但就是让人没脑地感觉到心惊肉跳。
'苡弱,你在若水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你了解她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可曾真正地了解过她?'
'我···当然了解她。'
'你回答我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啊。陪在她身边看着她走过的历程就是了解?'
李遥的那种近乎反问的语气让苡弱无所遁形,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转向黑色的夜幕,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我想你从没见过她失控的样子吧,她在你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么一张淡然平静的连,可是,如果你们看到她失控疯狂的样子后,你会发现,她不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也是一个很恐怖的人,一个让你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人。'斜眼睨着惊愕的女人,眼眸瞳孔变深。'这些···你都见过吗?'
白雪纷飞,大地漂染成银装素裹的世界,树枝上因为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而素素的落下枝头。街上路人行色匆匆,手指紧紧缩在袖笼里取暖,压低头弓起背,方才走过的足迹,转眼间便让新雪掩住了。
在一个府门前,一名身穿素衣的小女娃直挺挺地跪在雪地里,身前躺着块粗糙的木板,板子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她稚气的脸庞东楚两坨红晕,本该粉嫩嫩的嘴唇也冻得发紫,还咧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是死沉沉,面对府门就这样跪着。这才多大的孩子,了不起也就是七八岁吧,怎么能露出这样的眼神呢?
很快的新雪落在她的肩膀,发梢、睫毛也沾染上了一层雪白,青紫的双唇抖着,双手也早已冻僵。她知道在这样寒天冻地地天气里继续跪着迟早会死,但,她不怕!因为,就是死,她也要叫世人知晓,这个富丽堂皇的贵府有多么的肮脏。
隔了许久,雪势也渐渐的小了,一辆马车停在小女孩的身畔,揭开帘子,一双冷清的眼眸注视着这名小女孩。
这么冷的天跪在雪地里,既然人已经死了又何必在这受苦。这样岂不是还要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一抹冷笑跃上车内人的脸庞,这个笑恰好落在刚抬起头的小女孩的眼中。她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为什么她会感觉这个人的笑容比这冷雪还要冷呢。
在下人的搀扶下车内的人撩起车帘缓步走下车来,将手中的热毯敷在小女孩的身上,跪在地上的小女孩讶异的看着眼前站立的人。一阵冷风吹过,小女孩赶紧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好暖啊!这毯子比家里的棉被还要暖和许多。手指不禁又扯了扯毯子将自己包的更紧实。
卖身葬父?'娃儿,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童音从她头顶传进耳里,小女孩仰头看着好似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虽说是年龄相仿,但境遇却完全不同,她是破衣烂衫、衣衫褴褛,而站立的女孩则是衣着华丽,富丽堂皇。
见眼前的小女孩望着自己初审,站立的女童向前微微倾身,白净的手指抚上她布满灰尘的额头。
'发烧了,你娘呢?'
见有人上前看望小女孩,一下子更多的行人围了上来,有人劝她回家,有人低头叹息,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女童看着跪立的女孩,又望了望她身后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听着人群的议论,紧皱的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原来是这家的老爷看上了这女孩的娘亲的身段,强行霸占为妾侍,那女子不肯,性情刚烈的女子竟饮毒自杀了,这家老爷气不过,一把火烧了女孩的家,女孩的爹把她放在水缸里,女孩这才逃过一劫,可是她爹就死于非命了。
'这家的老爷姓甚名谁。'
'回主子的话,这老爷姓钟名离,是经营米店、布庄、玉器买卖、钱庄等各项生意,在这镇上依靠钱势横行乡里。'
'县令不管吗?'
'回主子,现在的县令是他侄子,名唤钟鸣。'
侍从话说未完,一声吆喝声便打断了他的回报。
'你们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吗?'居然胆敢在县爷府前大肆喧哗。'随着吆喝声一双大手排开众人,那是一名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冠间镶了玉石,一看就是财大气粗。
他挤到女孩面前,见她一身丧服,骂了一声秽气,鄙夷的眼光射向女孩,女孩视线接触到他,倏地瞪大了眼睛——就是他!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娘亲!烧了她的家!烧死了她的爹!她仇视的目光让中年男子极其不悦,二话不说,大掌挥去,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大红的五指印。
'看什么看!爷是你这个丧门星看得吗!'真是个丧门星!他十三姨太还没进门就自缢身亡,全是这个丧门星!瘦成皮包骨的女娃怎经得住他如此大的力道?巴掌一甩,女孩便狠狠地摔倒在地,然而不服输的性子使她再度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鼻子底下已经有了两道血流,但还是抬头瞪他。
她的桀骜不驯让中年男子急了眼,气急败坏地又扬高了手,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硬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看大掌即将落下,她仍是一瞬不瞬,死盯着他瞧。
隐身在人群中的女童看她挺直了腰板,坚定仇恨的眼神,嘴角上扬。
'眼神不错。'
大掌即将落下,几个不忍心的路人别开脸,然而,预期中的巴掌并未落下。中年男子的手被拉住,他回头,见一名身穿青衣的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男子顺着视线往下瞧,衣着华丽的女童瞧也不瞧他,径直走向焦点的源头。
'抓好他。'
中年男子挣扎了几下,握住他手腕的汉子却越发的用力,疼得他哇哇大叫。
'快放开老子!你知道不知道老子是谁!在这柳叶镇碰了老子的还能活命的人还没出生呢!老子的侄子可是县太爷!小心我让他杀了你们!还不放开老子!'
女童走向流鼻血的女孩,掏出手绢将她的鼻血擦拭干净,捡起落在地上沾了许些雪白的貂皮披风,盖在女孩的身上,对她柔柔的笑了一下。
'起来吧,这大冷天的会冻坏身子的。'女孩怔怔的被她扶起。
转瞬间柔和的语气变得冷冽无比。
'这么多人瞧着,这位爷还是手下留情,饶她一命的好。'
钟离向周遭望了一眼,那些指指点点的话语让他收敛了不少气焰。
'快滚,要哭丧到别处哭去!别找我钟府的秽气!'
撂下话,他狠狠地推开众人,准备进府。
'谁让你放开他了。'
汉子心里一突,在众人还没反应之际,挡住了中年男子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我家主子没让你离开。'
'着柳叶镇可是老子的地盘。'
女童蹲下身,拿出一锭金元宝递给女孩。
汉子大惊。'主子,您要买下她?'
钟离等着手握元宝的女孩,又看了看那衣着华丽的女童,他才发现这名大汉是叫那女童主子,不禁轻语哼了一声。
'毛还没长齐就爱多管闲事。'愤愤的等着一身丧服女孩身上的貂披风。
貂皮?!还是上好的紫貂!老子还没用这么好的料子呢!
女童睨了一眼粗俗的钟离。
'来人。'
'主子。'
从人群中钻出了两名大汉,恭敬地站在女童身后。
'带她去看病,顺便将她爹安葬了。安葬之地,就是···钟家祖坟吧。'
'什么!我家祖坟!'
'不是你家。小姑娘,你叫什么?'女童弯身。
'我姓柳。'
女童缓缓起身。'从今以后,那是柳家祖坟而不是姓钟的。'
女孩赶紧将那锭金元宝塞回女童的手中。
'这位小姐,爹爹说过无功不受禄,取财有方。'
好个无功不受禄。她才多大,顶多和自己同岁吧。
'你多大?'
'回小姐,苡弱八岁。'
八岁?比我还小一岁呢。'你想不想日后跟着我。'
'苡弱愿意跟着帮助苡弱的恩人。'
意思很明确,她不负人恩惠。女童眼中有着激赏。
'你先去治病,等会我会命人带我前去。'
'好。'
'你娘被绑进钟府那夜,自缢身亡,尸身现在古刹寺旁的荒地,我已命人取回,等和你父亲一块安葬。'
'谢谢小姐。'女孩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唉,一夜之间失去双亲,也不知她能否像外表一样承担住心灵的伤痛,她悲伤地说不出话,却仍强行的压抑下去。俯身向恩人叩首后方才离去。
她的压抑教她动容,这么小的孩子啊···
'大家都散去了吧。'
主角走了很快的聚集的人群就慢慢的散了开。
之后的事情柳苡弱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在她病好后的第二天,她就随同女童离开了柳叶镇。离开之前她曾听老乡说过,钟家的祖坟被人挖了,骨灰被人洒在海里,现在那祖坟只安葬姓柳的,钟鸣的县官被朝廷撤了,来得是一个翩翩公子,不喜说话,听下人们说他姓夜,钟府在一个夜里突发了一场大火,钟离和他的妻子没跑出来,活生生的被烧死在大火里。
苡弱跟着女童进了一个很大的宅院,其实也称不上是宅院,那个地方年长的人管它叫皇宫,进了那里,她才知晓那个女童是公主,名唤若水。
白石砌成的台阶一阶一阶的向山腰延伸而去,台阶上的石缝不时有几棵绿色的青草3冒出来,迎风摇摆,台阶两旁驻立的事苍翠欲滴的竹林,放眼望去,一望望不到边际。整座山都被竹林所覆盖,故被称为翠竹山。
从山腰开始就出现了石阶,就只能将马车弃在山腰间,徒步攀登。
从凉爽的清晨走到闷热的晌午,丰沛的体力大打折扣,再往上瞧,只有一层层白色的台阶,终于有人受不住了。
'啊!我不走了!累死人了!'殇怜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哪还有什么淑女的样子。
任人怎么拉她就是不起身。
'怜儿,别闹了,快起来,柳荫山庄快到了。'
李遥托着她的手臂准备将她拉起。
殇怜一把挥掉他的手,两条腿利索的盘起来,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