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被一抹高大的身影遮掩住了,殇怜仰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翔润。露出两颗白灿灿的小虎牙,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一道白光。
'呦,您老舍得停下了啊!'
翔润低着头睨视着坐在地上的人。
'起来。'
那种平平淡淡、毫无情绪的嗓音听在殇怜的耳里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气。这个人怎么能这么风轻云淡,在阳光下看起来一点温度都没有,能冷死个人,而且还没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没看见我这都快累死了哦。
'这一路上我算是看透你这个人了!你就是一个冷血动物!毫无感情可言!你眼里只有你自己!没看到本姑娘我都快累趴下了!'
他仍然屹立不动的,只是望着她的眼神淡淡地发生了变化。
翔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生了变化,不知道。在若水离去后他应该是波澜不惊的,在刚才那一瞬间浮现在脑海间的是那一袭白发。
翔润转过身,整个身子被竹林的阴影掩盖住。难道是尹墨钰那酷似若水得感觉影响了他?不,不会的,他已经绝情弃爱,这种情绪不应该存在。他发现自己反常了,有点不像自己了,出巡以来情绪反常的次数越来越多,是这十年来最多的几天。
他害怕了,怕了。怕自己的心绪被别人看透,怕他所重视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所以他才会令自己薄情寡义,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渐渐疏远,殇怜说得对,自己本来就是冷血的,可是听到这种话心底还是会难免不舒服,他在不舒服什么?
看他面无表情殇怜一把推开李遥,气得左哼哼右哼哼。接着双手叉腰,展开泼妇骂街的标准姿势。
'殷畅!你给我死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躲得很好!信不信老娘我把你的准林给砍成秃子!'
竹叶沙沙作响,片片竹叶悄然落地,不一会四名身穿白衣手持长剑的男子便落在众人面前,领头的那个男子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个礼。
'怜姑娘,庄主有令,擅闯者一律不得入内。'
闻言殇怜柳叶细妹微微上挑,'连我也不得入内?我成擅闯者了?!'
回应她的还是男子微微一笑,化解她话中不满的语调。
'正是。'
两个字便让殇怜气鼓了脸,一双红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四个人。手中的白练迅速飞出。
'我看你们四个是欠打了吧!连我都敢拦!'
四个人轻身一跃,轻松闪开了那白练,落地时四人分居四个方位。带头的那人轻旋转身,向着翔润微微一笑。
'庄主早已命我四人在此恭候大驾,几位请随我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李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后就随他们进入了一旁的竹林。一行人在一个洞口前站定了脚步。李遥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投了进去,过了一会只听到竹林中小鸟喳喳声和竹叶沙沙声,没听到洞里传来任何声音,仿佛石沉大海般。
见此一伙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这个洞怎么这么深?
夜笙寒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望着洞口的眼神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惊讶、心痛、回忆以及紧张全部倒映眼中。
看着那洞口殇怜嘴角抽了几下,僵直着脖颈缓缓回头看着四个人。
'咱可都是自己人,你们该不会学外面那一套什么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见着幕后人的把戏吧!'那样的话我可不干啊!
'怜姑娘,这是庄里历来的规矩,还请您见谅。'
'死去,老娘以前来的时候可没那么多规矩!'
'这次是因为你和以往的身份不用,自然待遇不同喽。'身后的一名白衣人说道。
殇怜立马狠狠地瞪着那个开口的人,吼了回去。'你不说话能死啊!'
'以前您是魑魅阁的二当家,现在您是朝廷的人,性质不用,就像二弟说的,待遇自然也就不同。'
其中一个白衣男子站了出来,嬉皮笑脸的看着她,一只大掌搭在她的肩上,脑袋来回摇了三下。
'怜姑娘哦,莫怪庄主心狠,我们庄主只想在这山上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在这里虽不是荣华富贵、富丽堂皇,但也却是闲情逸致、轻松自在。今儿来了这么一大帮子人,这不是让我们庄主为难吗?'
殇怜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悄悄地捏紧了拳头。人家说这话是啥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赶人吗?不,连赶人都算不上,因为他们连门都还没让进,连门槛都还没碰着就赶人啊!
'雷,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好歹来者是客,虽然这客是麻烦,是累赘,是祸害,可你也不用说的这么拐弯抹角啊。'
另一个人说道一半的时候忽然惊叫了一声,随后便掩嘴直呼对不起。
'丫!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唉,真是罪过罪过哦。'
任务可热无需再忍!就算前一个人是抱怨,可这后一个却是赤裸裸的挖苦啊!
'雨,你们怎么说话呢,在这样,我可生气了厚。'
殇怜绷着一张脸,手中的白练捏的啪啪作响,再没神经的人都听得出话语间的敌意。更何况聪明如某人。
翔润急忙拉住欲冲上前去的殇怜,将她挡在李遥的身后,李遥将她紧紧地禁锢在身后,不让她上前一步,无奈之下只得大声喊话。
'风雨雷电在!你们今儿这是怎么回事,说话非得这么呛人吗?'
'呛人?'雷斜瞄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一人,撇撇嘴角,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就算是呛人,有些人还是厚脸皮的站在这里,如果连他这样的人都能进朝廷,入朝为官,可见朝廷那个地方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
'就是,现在朝廷是名存实亡?还是···奸人当道?'
翔润唰的收起折扇,冷峻着一张脸。'贵山庄与朝廷素无来往,不知几位为何对朝廷有如此之深的成见。'
两人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一声暴喝冷冷的压住。
'雷、电,柳荫山庄就是这么教给你们待客之道?'
两人看了看站出来的夜笙寒。
李遥嘴角拉开了一丝弧度,充满玩味的眼神流连在五个人的身上。还真是却不断的缘呢,隔了这么多年又回到了原点,有意思。
'对于我们不欢迎但又不得不见的客人来说,闯关时一个知难而退的好办法。'雨淡淡地看了一眼夜笙寒,又转向李遥身后的殇怜。'怜姑娘,夜公子,你们俩不在这次的闯关之列,请两位随我来。'
听到这话夜笙寒铁青的脸变得更黑了。
'你们···'
'请夜公子尊重山庄的规矩。'一直默默不语的风出言阻止他,望着那平静的目光夜笙寒镇定了思绪,举步迈了出来,殇怜望了望那阴森森的洞口又看了看站定的人,无奈地也站了出来。
见两人都站了出来风上前一步。
'从这里进去就可以了,如果过关了会有人来通知我们,时限为三炷香,祝几位好运。'
'方才我山庄的人对几位多有得罪,在此,在下向几位赔罪了。'说完,风向几个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山庄是不会为难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的,不管几位过关与否,柳荫山庄都会接见几位,请各位放心。至于这两位,我们山庄自不会怠慢于各位的。'
翔润率先转身,大步走进洞口,苡弱也连忙跟上他的步伐。李遥撇撇脸,看着风雨雷电四个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这不是明摆着试探底细吗。
'喂,我说,既然无论如何庄主都会接见我们,我们又何苦要深入险境呢。'
风也回一记微笑。
'李公子说的极是,但是我们庄主长年云游四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庄。'
李遥兴趣乏乏的挥挥手,说了等于没说。回身看向黑漆漆的洞口,略带玩味的看向那一片黑暗。柳荫山庄,我倒要看看它有什么自个成为兵器之庄。
'娘子,要乖乖等你相公我回来哦。'
转瞬,三个人的身影便没入黑暗之中,淡淡地脚步声也失去音调。
'喂,你们几个不会设置那些玩命的游戏吧。'殇怜紧张的回头看着那四个人。
平时她也经常来这柳荫山庄玩,这四个人平时也是嘻嘻哈哈的,但就不知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活像看着仇人似的。那种态度,难保他们不会设置一些变态的游戏。
'怜姑娘,能让魑魅阁拜为主人的人,你认为他会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
雷轻哼一声,缓缓说道。'如果这都过不了,还是早点放弃天下大任的好,免得有人悔不当初。'说着,略带不屑的眼光斜瞄着她旁边的夜笙寒。
'这种人···死了才好呢。'
'雷!'雨轻声喝断他的话,'雷说话有欠妥当,还请夜公子不要见怪。'
'忘情负义的人死了才好呢。'
殇怜偷瞄了一眼夜笙寒,果然,脸色黑的就跟煤炭似的。这四个人的敌意不会是针对他的吧?眼神又斜向一脸怒容的雷却被人抓了个正着,愣是被他狠狠地瞪了回来。
喝!这么凶干嘛!我又不是出气筒!殇怜又给他用眼神顶了回去。
风注视着脚边落下的竹叶,翠绿的竹叶静静的平躺在泥土上,叶面上的脉络清晰可见,站在竹林之中还可闻到阵阵的竹叶清香。黑眸闪动了几下,随后快速的隐去。
'雨雷好好地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庄中之人。'
'电,你领夜公子和怜姑娘去侯亭敬候佳音,我回山庄一趟。'说着,纵身一跃,奔走在竹林间,竹叶纷飞,却不见白衣。
'两位这边请。'
夜笙寒提着剑和电并排走着,眼睛不时地跟着竹林移动,脚步变得越来越慢,眼神中的冰层越来越薄,眷恋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在经过一个地方时,骤然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的那石桌与石凳,情绪顿时被愤怒所淹没,脑海中那带着湖泊、秋千的小花园不见了,只有那孤零零的石桌与石凳立在竹林间,几片泛黄的竹叶落在石桌上无人打扫。
看到这幅景象,令他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冰冷的话语中夹杂着怒火,殇怜一顿,拧着眉头。
'这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听到这话夜笙寒的怒火中烧顺便被浇了一盆冷水,无力地垂下了肩膀,看向那冷冰冰的桌椅,缓缓闭上眼眸,久久不能睁开,再次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清澈。
电看着前后不一的夜笙寒,略含讽刺地笑了一声,随后又转身继续带路。
'柳荫山庄早已不是原先的山庄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洗涤早已是物是人非。如果阁下还想找寻往日的踪影,那就是白费心思了。'
电的一席话狠狠地砸在夜笙寒的胸口上,心脏忍不住的阵阵抽搐发痛。是吗?是她不愿见面吗?
这是什么情况?殇怜疑惑的眼神在两人间徘徊。为啥这四个人今天说的话我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