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玄昭惊叫,清隐却笑了笑,将手慢慢收回,目光淡淡地落在地上,是破碎的痕。
“还无知无觉的添睿不会觉察到的!”清隐目光柔和地看着手中的弦月,忽然又抬起头看向玄昭,笑容灿烂,无可抵挡,“你们,怕我!”玄昭一怔,连忙背对着他,那笑容分明是个引人坠入的旋窝,玄昭却不敢想其中究竟藏着什么。
“……只要你压制住自己的力量,他就不会受伤!”半晌,玄昭声音干涩地说道,头也不回。
“那,你是答应了?”清隐脸上掠过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可却再也笑不出,“还有,既然做了,就恶人做到底吧。”
“好!”玄昭咬牙答道,大步走出了书房。身后,传来阵阵琴音,清越激昂,却少了些什么。
……
“司法长老的一句话竟抵不过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吗?”添睿咬牙说道,但手上的绿光却未减半分光华。
“司法长老?哈哈,他不仅忠于幻月,而且一直担心你们的安危!只是,他却不愿做背祖之人!”玄昭看着添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神情一如当年,“小添睿,若是司刑真的是由司法长老掌管,以他的循规蹈矩,如此重要的职位怎么会令我这样一个人来担当?司法,不是幻月用来惩罚违反祖制的族人的,而是……来监视幻月的!所以,我才可以在幻月中来去自如,可以‘遇见’幻月保护严密的双子……”
“监视……幻月?!”添睿怔怔地重复着玄昭的话,能监视幻月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人?
“那么,派你来幻月的是……”添睿难以置信地问道。
“除了那三个因灭魔而留名于世的老家伙还会有谁?世间不是流传着蛮荒中隐藏着绝世高手的传闻吗?”玄昭笑笑,眼中掠过片片黑影,那是蛮荒中囚窗上的铁栏映在他眼中的阴影,也是几年的时光所留下的印记。
“他们都还活着?为什么如此怀疑幻月?而幻月竟也任人欺凌?”添睿满面震惊,心中却不断浮现出幼时的一幕幕:父亲的失踪、家人的忧郁、以及非祭祀从来也不准走出的大门……
“对,那时他们依然活着,在封魔多年后!只是他们为何会拥有如此异常的寿命和力量却是个迷。三个老家伙平日不修边幅,可对此却守口如瓶,百般敷衍,直到不久前失踪也没有泄露半点线索。但,绝非像那些凡夫俗子说的那般,蒙上天垂青!”
“而幻月……魔尊被封后,幻月早已元气大伤!你以为魔尊是能够轻易被封入绝世海的吗?留下的传说也许庄严神圣,但其实只是个屠场而已。天降魔血……呵呵,你明白吗?你们……同样是魔!”
“人虽长于智谋,善于布阵,但毕竟太弱小,尘埃落定之时,幻月已经血流成河,就连幻月的先祖也已经……还记得幻月是怎样消失的吗?你们是异类,其实他们从未相信过你们,但你们毕竟立下战功,杀之不祥!所以一朝风吹草动,便会有灭顶之灾。而我和我的同门的存在,便是为了令你们与世隔绝!”
“你的、同门……”添睿喃喃自语,想起了玄昭用的符咒,一时竟呆住了。难道,自己多年间不忍痛下杀手的人竟是暗害朋友、屠戮师门的恶棍!
“你想得不错,昊天的始祖就出自那三个老家伙门下,他居然取代了幻月!魔尊一定暴跳如雷!他的骄傲是不容侵犯的,即使只是他眼中的渣滓。”玄昭脸上露出顽劣的笑容,仿佛是个孩子,忽然眼神又黯淡下来,“可惜,慈父无孝子,建业容易守业难!他本是因那三个老家伙嫉贤才出来独闯天下的,可是到最后唯一超越了他们的却只有这一件本命符。可世事难料,谁知道那三个老家伙是不是根本就不敢做出它呢?”玄昭长叹一声,久久不语。而此时,眼前的黑光却忽然熄灭了。
“命保住了……谢谢你这个恶人!只是,那秋水是怎么回事?既然,这件事一切都是你所为。”
“魔尊他……”玄昭苦笑一下,正要开口却忽然瞥见一个老人的身影,已涌到喉间的话顿时凝住了。转头,却见添睿正定定地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
“原谅我这么久之后才觉察到异样,才派了郁和苍去寻找他!”添睿沉声说道,“在你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顽皮孩子,只是这一次,请让我体谅你!”
“我……”玄昭神色复杂地看看那老人有看看添睿,忽然叹了口气。
“总觉得别人没有长大,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的任性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固执地认为清隐的意外是自己的错,即使面对你无法战胜的魔尊也依然拒绝所有人,只是为了自己的骄傲!”
……
“玄昭,你刚刚在做什么?”走出书房便大步流星的玄昭在自己的房门前站住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冰冷而威严,正是司法长老。
“明知故问!怎么?你有事吗?”玄昭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大石压住,忍不住冷声回道,竟带了几分威胁。
“你……幻月的司法长老有事相商,请听我一言!”司法长老一愣,随即僵硬地说道。或许,他很久都没有以这种与其说话了吧。
“司法……长老,不必多礼,请吧!”玄昭讶异地看着司法长老,不知不觉间将心中的火气忘得一干二净。
“你、真的要处决他吗?”未等玄昭将门关严,司法长老便开口问道,尽管竭力压制,但依然能听到他声音中的颤抖。
“这是我的职责,难道你不明白?”玄昭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正色答道。
“这几年的情谊,都忘了吗?”司法长老,盯着他,眼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这不像是司法长老所说的话!”玄昭垂着眼,声音冰冷。
“司法长老只是外面的虚名,而我,现在,只是一个看着你们长大的老人。”司法长老长叹一声,“即便不理他们,即便回避他们,可他们毕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恕我直言,我活的年岁比尊崇的您长久许多,也看过了太多的永恒和毁灭。有些人平日看似无关紧要,可一旦失去,便是一块无法填满的空白。试想,若他们不在,您的生活会怎样?”
“我会回到那三个老家伙那里,修身养性,习练术法,直至大成……”玄昭面无表情地说道,流利得如同背诵。只是不觉间,一只手却按在胸口。他努力想像蛮荒中的天高云淡、草舞鸟鸣、那种和天地融为一体的恬淡……
可一阵空虚却渐渐地浸透了那幅充满玄机的画,于是上面的墨色尽了,留下一片惨白。
“没有人……”玄昭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却没有人,这是连神也无法忍受的寂寞。
“只要我和添睿不会同存于世,这一切就会结束……”蓦然间,清隐的话风一样掠过,犹如一段魔咒,玄昭忽然攥紧了手。和昊天一样,他也有超越那三个老家伙的东西,不过,不会像昊天一般吗?玄昭忽然浑身一颤,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陷入一个极其疯狂的陷阱,而诱饵正是清隐的话,起因是面前的人。
“司法长老……”玄昭开口叫道,却发现司法长老已不知所踪,桌上只留下一张纸条:谨遵吩咐!
“我什么时候……”玄昭一阵无力,意外地发现心中没有怨恨。即使,要冒很大的风险,即使,这也许是清隐一早算定的诡计。
“清隐……”玄昭喃喃自语,“若这次躲过危机,你就等着我剥皮抽骨!幻月和我,究竟是谁监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