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九龙认为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泥石流突然停了下来。向四面八方传来的轰隆声也慢慢地停了下来,九龙还没有明白过来,不过他已经把头垂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幕真的是太惊险,这不是在玩心跳的刺激,而是命悬一线的绝境,要是泥石流再继续袭来,现在恐怕连尸体渣都找不到了。
回想这几个月来,九龙似乎对这个世界已经麻木。可能是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毫无生机的崖底的原因,也可能是看不到走出去的希望。
当天夜里,九龙望着咆哮了一整天的泥石流终于消停了下来,而他也是精疲力尽,把两眼默默地闭上了。
这不是肉体上的累,而是因为长时间担惊受怕心里的疲惫不堪。生活对于他来说,就像这阴暗潮湿的崖底,本来已经没有了意义。现在又来了更恐怖的泥石流,他真的想找个地方就此长眠下去,这样也省得日日夜夜的担心和无助。
由于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当第二天醒来时,九龙显得更是疲惫不堪。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想象。这些泥石流,在昨天看来还是浑浊不堪的泥浆,现在已经开始变硬,居然还可以在上面来回走动,这无疑给已经彻底绝望的九龙带来了一线生机。
能在上面走动,就意味着有了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这对于能继续生存下去至关重要。
九龙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清除脚上也已经发硬的泥土,只感觉浑身有一种被压抑已久而突然从中释放出来的舒畅。
此时的崖底已是另一片天地,本来还是阴暗浓雾缭绕的昏天暗地,现在已是泥浆的海洋。而且因为这些泥浆的填埋作用,崖底变得更加开阔。更奇怪的是,笼罩上空的雾霾此时已经没有了踪迹,清风混着泥土的浑浊出来,让九龙这几个月了呼吸到了真正意义的空气。
空气清爽宜人,直通透肺腑。
九龙干脆躺了下来,静静地独享这一片暂时属于他的天空。
天空下,除了静得有些可怕,到处深藏着神秘。
躺了不知道有多久,九龙感觉到体内数月来积累的污浊之气已经悉数排尽,他决定起来去看看这个未知的世界。
在一路狂奔中,眼前的世界就是一幅正徐徐展开的山水画。画的基调就是那泥浆的土黄,除此外,只有上空飘来的白云,浑然天成却不失单调,用笔简练却不失柔和之美。
或许是好久没有这么这般大汗淋漓地狂奔,九龙只觉得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都在尽力释放储存已久的能量。
终于,当九龙累的实在跑不动时才停下来,他望着眼前用土黄渲染起来的世界,突然有些茫然起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能够走出这个噩梦般的世界。
九龙决定还是往前走,他相信总有一天,总会走到边缘。
每天太阳还没有出来,九龙就开始了连续一天不知疲倦地奔跑,像夸父逐日般,孜孜不倦,永不知疲惫。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不到好事来得如此快。
就在第三天,九龙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二种颜色。由于距离太远,他只能大致分辨出这不是泥浆土的黄色。
好奇心驱使着他跑得更快。等跑近了一看,他似乎到了喜极而泣的地步,泪水像泉涌般,顺着脸颊,汇成了一条小溪沟。而里另一头,是汗水顺流而下。不过它们都不约而同在嘴边汇合,最后都点点滴滴地落了下来。
不错,这正是来时的陡崖。不过由于泥浆土的堆积作用,此时九龙所处的位置,正是悬崖急剧转弯的部分处,可想而知,这得有多少泥石流倾斜下来。
九龙顾不上几乎耗尽的体力,他来到悬崖边上,紧紧地抓住旁边的矮灌木,然后一点点地往上爬。
这是一条希望之路,更是求生之路。九龙显得很兴奋,他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不过并没有影响攀爬,而他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仅如此,每一步都力求爬得稳。
要是在平时,这一段路程对于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是今天,他爬得很慢,似乎在极力挽留这段无法抹去令他终身难忘的艰苦岁月。
不过很快地,他就看到了代表着勃勃生机的翠绿,这是预告着他终于回来了,在死里逃生中回来了。
当来到老林子时,九龙一副已经完全脱离了文明世界的模样。
半裸的身体,长长而又蓬松一团糟的头发,乌黑的脸,浑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长了一些毛发出来,完全就是一副野人的模样。
还好,老林子人迹罕至,要是有人看到九龙这副模样,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到时候又会传出老林子出现野人的传闻。
九龙刚从陡崖里爬了上来,此时他欣喜若狂,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家,因此也没有注意个人的形象。
该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他跑出老林子的那一刻,恰好有几个路人从此经过。他们看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当即就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九龙除了好奇,也没有去理睬这些行为怪异的路人,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不知怎么地,九龙只觉得身边的路人都自觉地向他靠拢过来,口中都大喊“野人来了!”
有几个大胆的路人,还拿起了手中的工具,虎视眈眈地对视着九龙。
九龙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懂这是为什么,心里在嘀咕,自己才离开文明世界几个月,怎么世界变了一个样。
他越不想去理会这些异样的路人,可这些路人越是对他纠缠着不放。到后来,他已经被路人围得水泄不通。
九龙似乎被激怒了,他突然像巨兽咆哮着,声音有些凄惨,但是显得很有气势。
路人看到九龙露出狰狞的面孔,以为是野人又要开始杀人了,都害怕得作鸟兽散。
九龙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地怒吼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居然能将一大群人都吓走。
不过他没有多去想,只是看到回家的路清除了障碍,脸上多了些笑容。
由于没有了人群的围堵,九龙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家,是一个永远值得怀念的主题,虽然它只是九龙临时搭建的破屋,但在九龙的心中绝不只是几块拼凑而起来的木板那么简单。
回到家的那一刻,九龙眼睛红红的,只觉得大腿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铅块,竟然迈不开步子,而泪水再一次滚了出来。
屋内的紫衫,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鱼汤,脸上仿佛就抹上了挥之不去的忧郁。而易水,因为没有再次敢下海找珍珠,修炼已经被迫停了一段时间,此刻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木板床上。
这个时候,一个野人模样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立即就将紫衫和易水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易水,紫衫,是你们吗?”带着颤音而充满沧桑的声音从这个中年男子口中传了出来。
“你是……你是师父?”紫衫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是九龙,是你们的师父啊!”九龙看着紫衫和易水一脸的惊讶,他的脸上似乎有了些怒气。只是在被乌黑的脏泥所掩盖罢了。他再一次开始怀疑这个世界起来,想不到这个世界真的变了模样,自己才出去几个月,居然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不出自己了。
“你真的是师父?”这个时候易水已经走了过来,他用地球人看外星人的好奇的眼光,一在九龙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到最后终于下了一个结论—你真的师父。
九龙的肺快要被气炸了,过了好久,才平下心来。这个时候紫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残缺的镜子放到了九龙面前。
九龙好奇地凑上前去,这次是他惊呆了,嘴巴一直张开就没有合拢过。
他看着自己蓬松脏兮兮的头发,脸上被涂上了特种部队出行任务用的迷彩油。更让他不解的是,他竟然发现身体还长了不少体毛。
反正镜中的人,完全就是一副野人打扮。
此时,九龙才算真正明白了过来。原来不是这个世界变了,而是自己远离了文明世界。
这个时候,易水也已经给师父找来几件干净像样的衣服。九龙接过后,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就向海边跑去。
已经几个月没有洗澡的九龙,钻进还海中就是半天都没有出来,他似乎要脱去身上的一层皮才打算钻出来。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心“咯噔”了一下。这是不祥的预兆,他想着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个时候,他才打算钻出海面。
这次总算是一次彻彻底底地洗澡,虽然没有脱掉一层皮那么夸张,也差不多了,不过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的体毛就无法褪去了。
当九龙穿上干净的衣服裤子,这才总算有了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