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皇天子剑在邹文的床前徘徊了一会儿,忽然,它竖立在邹文的眉心之上,闪着银光,旋转着,银光聚在剑尖指向眉心,似乎顺着眉心进入了邹文的身体,身体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整间屋子被银色的光芒照亮了,像洒满了月光,好看极了。禹皇天子剑的光由弱到强,又由强渐渐变弱,它静静地将银光注入邹文的眉心,像一个历经千年沧桑的温柔的老者,安详的抚摸着孩子的额头。

王平和慧可、清河道人还在餐厅里吃饭,丝毫没有注意到邹文房间有什么异样。他们聊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聊到苗家寨子,聊到深山古墓,聊到禹皇天子剑;他们嘲笑蠢剑的智商,但又叹服它的勇气。王平说他觉得遗憾,遗憾如今的自己无法感应禹皇天子剑的语言,遗憾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无法再交流。

他甚至想过把禹皇天子剑送给别人,让它得以延续自己的英雄气概,展现飒爽英姿。禹皇天子剑是英雄的剑,而王平如今只是个普通人。但是,王平舍不得,舍不得送蠢剑走,舍不得他“咝咝”的言语。

禹皇天子剑不仅是王平的武器,更是他的朋友,也是他过去辉煌时刻的见证者。可是,如今的它孤独了,疲惫了,它做了一个无私而伟大的决定。邹文的房间里,禹皇天子剑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那银色在邹文的眉心消失的一瞬,它轰然倒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声音沉重不再空灵。

王平他们听到了动静,判断是从邹文的房间传出来的,王平扔下了筷子,迅速跑到邹文的房间,猛然推开房门,禹皇天子剑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看到这一幕还在怀疑蠢剑要对邹文不利,他甚至是踩着蠢剑箭步奔到邹文的床前,喊着“阿文,阿文”,仔细查看着他心心念念的阿文有没有受伤。他不会知道那天他努力感应到的“死”字只是蠢剑话中的一个字,它原本说的是“有我在,她不会死。”只道是世事弄人罢了。

王平的误会使得禹皇天子剑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也再无留恋。它用最利于王平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千年修为。王平耗尽修为是为了给邹文报仇,它耗尽修为是为了王平开心,到底蠢剑就是蠢。

王平见邹文没事,便回头把禹皇天子剑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在一边,接着给邹文捋了捋头发。“怎么了?”慧可站在门口小声地问。“没事。

蠢剑跑过来了,许是不知怎么绊倒了。”王平道。慧可突然惊讶起来,说:“我刚刚好像看到嫂子动了一下。”

“是我动的她。”王平说。尽管他渴望奇迹,但他似乎并不坚信奇迹会降临到他和邹文的身上。

“真的。”慧可坚持。“我……”王平刚要反驳什么,突然真真的觉得邹文动了一下,他凑近她,轻轻唤着她:“阿文,阿文,阿文……”她真的动了。

先是手指抽动了一下,接着眼睛也动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她醒了。邹文醒了。

“阿文,你醒了。”王平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紧紧握着邹文的手,热泪盈眶。邹文眼前王平的影像由模糊逐渐清晰,她弱弱地说:“阿平。”

听到邹文的声音,王平更加兴奋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不是做梦吧?不是幻觉吧?“秃子,阿文醒了。”王平笑着对慧可说。慧可也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擦了擦眼泪,叫了声“嫂子。”

清河道人叹了口气,是高兴的叹了口气,道:“这真是太好了。”“阿文,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真的好了吗?”王平询问着邹文,当奇迹降临了,他却不敢相信了。王平扶邹文坐起来,慧可端过来一杯水让邹文润润嗓子,邹文喝了口水,微微一笑,对王平缓缓地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慧可替王平说了这句话。“奇怪,奇怪……”清河道人又叹。

“奇怪什么?”慧可问。“奇怪怎么突然就醒了。”清河道人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王平激动之余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紧接着思绪回转,目光落在了一边的禹皇天子剑上。

“蠢剑。一定是蠢剑。它竟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个蠢家伙,之前怎么不说,到现在才偷偷放大招,害得我为阿文担心了那么久。”

王平说。本以为夸它有本事,禹皇天子剑会高兴地飞起来,发出“咝咝”的声音,然而它却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沉睡了千年。王平看了看蠢剑,说:“它一定是累了,让它休息会儿。”

就这样,邹文重获新生。和王平分开了那么久,他们终于又可以愉快的相拥。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永远都听不到蠢剑的“咝咝”声了,永远不会再有一把智商不咋地还自视为英雄的青铜古剑在他们眼前飞来飞去了。

辗转到了邹文醒来后的一个月。王平坐在天台的藤椅上,呆呆地看着天空。邹文的重生给他带来的欢愉是短暂的,渐渐地,他终于意识到蠢剑不是累了休息那么简单,而是彻底沉睡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它的沉睡不同于阿文的沉睡,它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没有奇迹,根本不存在奇迹。王平抚摸着禹皇天子剑冰冷的躯体,如今的它,只是一块历经千年沧桑的青铜,没有了灵性,没有了剑魂。它把它积攒了千年的灵气集聚到剑尖顺着邹文的眉心注入了她的身体,成为了她三魂中的一魂。

蚌珠相当于一魂,加上邹文原来仅剩的一魂,她活了过来。而它——却永远的倒下了。邹文从背后抱着王平,轻语道:“又想它了?”王平点点头,他没想到蠢剑会作出这样的牺牲,它果然很蠢。

“还有我呢。我就是它。”邹文浅笑着说。

王平转过身看着邹文,轻吻了她的额头,说道:“你不是它,它比你笨多了。”“那你是说我也笨喽?”邹文略娇嗔的说。“是的。

不笨怎么会嫁给我呢。”王平笑着道。是啊,哪个聪明的女人会看上他呢,就算看上了,又哪敢嫁给他呢。

想想结婚以来的种种,他给邹文带来的更多的是伤害,而她却从来没有怨言,不离不弃。王平的心中充满愧疚,对邹文的愧疚,对禹皇天子剑的愧疚,或许要背负到永远。此时的天台上,一男一女四目相对,旁边放着一把千年的青铜古剑,天空晴朗,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宛如画中。

一切都充满生机和希望,而这所有的美好都要归功于那把沉睡的蠢剑。又一个月后,王平的书店重新开张了,生活逐渐重回正轨。慧可坐在收银台里手托着腮发呆,角落里几个女大学生在看书。

叶艳迈着妖娆的步伐又一次推开了书店的门。“我找王平。”“你怎么又来了?”慧可不耐烦地说:“王哥不在。”

“我找他有正事要谈。”叶艳不屑地瞥了一眼慧可。“你能有什么正事,快走快走。”

慧可看她的眼神更为不屑。王平和邹文接小妹放学回来,一进门,叶艳就扑了上去,拉着王平往客厅走。“你来干什么?别拉拉扯扯的。”

王平道。“商量正事。”邹文走进了客厅,给王平端过去一杯茶,显然叶艳依旧不受欢迎。

叶艳撇了撇嘴,道:“王平你家的待客之道毫无长进啊。”王平没说话。叶艳继续说:“我听说你老婆活过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邹文道。“这事不正常啊!我觉得吧,是你这的风水不好,我看这书店你别开了。”叶艳没搭理邹文,对王平如是说。

“我这刚刚重新开业,你什么意思?!我说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说了多少遍了,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王平赶叶艳离开,这种场景已上演过多次。“别呀,我说正经的,我看你这地方还是盘给我吧……”“老板赶你走呢!”邹文没等叶艳把话说完,拉起她就往外拖。

“嘭。”叶艳几乎是被扔了出去,邹文猛地关上门,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叶艳的声音:“不盘给我让我做股东也行啊,最近家里生意不好,我看中了你这地方……”“阿文,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看到邹文把叶艳拖了出去,王平惊讶地说。“是啊,嫂子。

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大力气啊。”慧可道。邹文笑笑,自豪的说:“不要忘了我是拥有千年古剑灵魂的人,勇敢而威武。”

王平也笑了,说:“你只要别和它似的那么低智商就行了。”这时,地龙宝不知怎地爬上了王平的肩头,邹文见了往后一跳,大叫起来。“怎么了?”王平紧张地问。

邹文不紧不慢地挠了挠额头,接着指着地龙宝若有所思地小声说道:“小金怎么变得这么小了?是不是真和叶艳说的似的,咱们这里风水有问题?”王平看着邹文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看来重生的她智商和眼神儿都变得和禹皇天子剑没两样了。至此,王平的修炼之路并没有走到巅峰,巅峰意味着开始衰落,如今,历经艰险除掉了屠龙卫士的王平和依靠剑魂重生的邹文终于团圆,他们过着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八年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自家院子里扛了一把青铜古剑艰难地挥舞着,过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端详着古剑,嘴里嘟囔着:“蠢剑,怎么这么重。”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从他身后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又偷懒,小心我告诉我哥。”小男孩撅起嘴,瞪着那姑娘,一脸愁怨,说:“我没偷懒,小姑你冤枉我。”

“还不承认,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哥。”语罢,小男孩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古剑倒地有声,屋子里走出了一个女人,捡起剑来瞪了小男孩一眼,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它扔到地上。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了小禹?”王平走到男孩面前,拉他起来,温柔地问。

“爸爸,妈妈和小姑欺负我。”小男孩一脸委屈。王平把禹皇天子剑重新交到王小禹的手中,语重深长的对他说:“小禹记住了,这把剑对爸爸和妈妈有恩,对你也有恩,现在爸爸把它交到你的手中,你要好好对它。

知道吗?”王小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以他现在的年纪还不能完全明白王平的话,但是他会长大,总有一天会懂得这一切。王平在过去的修炼过程中有太多违背道家法则的地方,致使他最终没有进阶元神之境更无法登顶巅峰;然而他或许又该感谢这些背离,使他得以重新开始,而非迫近消亡。而今,他把前半生所悟的道理和曾经所珍视的宝剑都交给了儿子王小禹,他们一家将展开崭新的生活,宝剑虽然沉寂了,却将永远陪伴他们。

未央,未尽。不尽,才是长久,是永远,是道的至高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