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宸光大声逼问着柔妃。柔妃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却没有多少慌乱,而是无比难过地掉下了眼泪,不言不语,看起来梨花带雨,格外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意。司徒宸光没有被打动,心中更加烦躁,但是也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告诉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朕迁怒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柔妃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皇上,臣妾跟了你那么多年,终究是比不上皇后,您啊,爱的是她,臣妾不过是个随手可扔的糟粕物件儿罢了。”柔妃的眼泪掉的更凶,惹得司徒宸光心里头一阵不舒服,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了些?这些年,皇后还未进门的时候,柔妃是最早跟着他的,对司徒宸光百依百顺,也格外温柔贤良淑德,即使是知道他要纳新人,也是保持大方宽容的态度,这一点一直让司徒宸光觉得很懂事,也总有种欠了柔妃的感觉,总想着补偿她。柔妃抬起了一双泪目,说:“今个儿臣妾和雪妹妹一同去御花园赏菊,却遇到了皇后娘娘,臣妾看皇后娘娘站在荷花池子旁边似乎心情很不好,就跟雪妹妹一同上去跟皇后娘娘聊天,想要让娘娘开心点,然后皇后娘娘就发觉臣妾有了身孕,就问臣妾,臣妾说怀了有五个月了,皇后娘娘就似乎是生气了,推了臣妾一把。”
司徒宸光听着柔妃这样说,就心里头猜测是不是云儿气恼嫉妒才做出这样的行为,说实话司徒宸光关注的重点还真不是这个,他一想到云儿可能是吃醋了,就心情有些格外的好。这么说,云儿心里头还是有他的?司徒宸光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柔妃一眼,这才后知后觉想到柔妃,问了句:“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柔妃摸着自己的肚子,继续期期艾艾地说着:“臣妾倒是没什么大事,被丫鬟扶着,若真是摔倒在地上了,孩子,只怕是……呜呜。”“没事就好。”
司徒宸光安抚着柔妃。“接着皇后娘娘就说皇上一直没来看她,说妾身和雪妹妹是个狐狸精,勾引了皇上,气得直接就跳下了荷花池,雪妹妹一看这情况就急了,也不管自己的性命直接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怜的雪妹妹,差点丧命在荷花池子里,呜呜,皇上,都怪妾身不懂事,没有安慰好皇后娘娘,怕是这休养的时间长了,人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会心里难受,妾身无能,还闹出这事。”司徒宸光听着柔妃这样说,心中不是滋味。
接着春夏气急了,终于是忍不住,也不管什么欺上犯下的事了,直接就站出来,说:“皇上,您别听柔妃娘娘那样颠倒黑白!她故意趁着皇后娘娘昏过去,想要血口喷人,您不要相信她啊!”“噢?”司徒宸光的眼眸冷了一下,然后扫了柔妃一眼,似有些不可置信,如果真是这样,是柔妃害了云儿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柔妃心中一跳,暗暗斥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当时就把春夏冬梅这两个宫女给解决了,可是很快,柔妃就站起来直接给了春夏一巴掌,打得春夏一边的脸直接就肿了起来,甚至还飞出了几颗牙!“你这个贱蹄子,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柔妃满面气恼:“皇上,都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当时妾身和雪妹妹想要讨皇后娘娘欢心的时候,她在旁边懒懒散散地站着,服侍也不周到,妾身说了她几句,她反而出言不逊!妾身想着皇后娘娘既然心情不好,这丫头又是皇后的人,受皇上您的宠爱,妾身自然是不敢斗胆教训她的,谁知道后面皇后娘娘都跳河了,这个丫头连主子都不救,叫她下水也不下,妾身想着,如此恶婢若是不教训一下,以后皇后娘娘还指不定怎么受委屈呢!皇后娘娘待人亲和,怕是恶婢嚣张惯了,根本不忠心,所以妾身才当时叫宫女儿打了她几下!”一顿话噼里啪啦地说完,柔妃还不停,指着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的春夏,哽咽了一下,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哽咽地说道:“若非是当时雪妹妹直接跳下去了荷花池子里,怕是皇后娘娘现在,现在就……皇上您也知道,以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妾身待皇后都是当亲姐妹的,现在其他姐妹都离开宫里头了,妾身跟雪妹妹自然是不如皇后娘娘相识得久,妾身一直把皇后娘娘当妹妹来看的,这个恶婢留在皇后娘娘身边有何用?”“呜呜呜,唔使我……”嘴巴里满口是血的春夏慌乱地摇着头,想要说话却根本就含糊不清,还有几滴血喷到了皇上的衣角,司徒宸光见状,果然厌恶地避了开来。这个时候,春夏看到了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冬梅,她仿佛如获大赦,眼睛亮晶晶地指着冬梅。
司徒宸光这才是终于想到了冬梅,转过头问:“冬梅,柔妃娘娘说的是否属实?真的是这样吗?”冬梅一直苍白着脸,从之前柔妃娘娘刁难皇后的时候,她就想着去叫皇上的弟弟,司徒俊逸帮忙,因为正好听说司徒俊逸是在皇宫中的,没想到能够找到皇上,她也顾不上说太多,直接就把皇上拉来了,如今看到柔妃娘娘如此颠倒黑白,她心中也着实气恼!冬梅跟春夏不一样,她这个人话不多,性子稍微是冷清些,不像春夏这个丫头说话直来直往,吃了不少亏,冬梅的胆子自然也是没有春夏那么高的,她看事剔透,为人心窍玲珑,这是她的优点,却也是她的悲哀,看的太透,她也就会优先考虑自己。只见柔妃娘娘冷冷地看着冬梅,樱唇微启,说出了两个字。这两个字,正是让冬梅脸色唰的变白的名字——冬桐!冬梅在入宫之前,就家境很贫困,上面有外祖母和爹娘要养活,爹的腿脚不好,娘亲做绣活做多了眼睛花,又没钱点拉住,下地里经常分不清杂草和菜,冬梅还有个十岁的弟弟叫东桐,两姐弟经常帮衬着家里做活,下地做事,到后面冬梅入宫做宫女了,靠着那点每个月发下来的月银来度日,大部分都是送到家里去的,这才让家里稍微好过一点,即使如此,还是无比艰难,只能说顿顿能吃上饭了,虽然很少见到荤肉,却也能够勉强吃饱。
冬梅入宫不久,因为人聪慧懂事,曾经服侍过柔妃一个月,只是她因为长相标志,又为人太过剔透玲珑了些,就被柔妃给赶回了杂役房,到后面才又有机会服侍皇后娘娘,这一点,估计皇上是想不起来了,毕竟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柔妃娘娘这个时候叫出弟弟的名字,冬梅知道柔妃的手段,表面上温柔可人,背地里是做过不少的脏事,因为她太聪明,所以柔妃才把她给赶走了,冬梅也是个懂事的,才能够活到现在。冬梅很清楚,如果自己说的话不合柔妃娘娘的心意,那么自己的一家,全部要完蛋!想到这里,冬梅脸色发白,闭上了眼,说:“皇上,柔妃娘娘说的句句属实,是春夏贪玩,看秋菊花开了,借着让皇后娘娘开心的借口出去赏菊,谁知道路上遇到了柔妃娘娘和雪良人,实际上娘娘这些天心情一直抑郁,奴婢服侍不周到,奴婢甘愿受罚!”司徒宸光听冬梅这样说,他的表情阴沉了许多,直接一摆手,说:“春夏,拖下去杖毙!”“啊啊啊——”春夏不敢相信地看着冬梅,她张着满口血水的嘴巴就要往司徒宸光那里凑,却被柔妃一脚踢中了嘴,登时,满口牙都跌落在地,很快就被太监给拖了下去,连最后的遗言都无法说出口了。
冬梅低下头,不敢去看春夏。司徒宸光站起身,伸出大手握住柔妃的,满眼歉意:“柔妃,这些年,是我亏待你了。”柔妃看着司徒宸光,眼里似有迷茫,似有感动,温情,到最后只化作一片柔顺:“妾身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是真心的,妾身不求皇上能够将皇后那里的爱能分几分,只希望,皇上能够记着妾身肚子里的孩子,让妾身在面子上也稍微好过些。
皇上……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了。”司徒宸光看着柔妃,有一瞬间都快要答应她了,只是想到床榻上的皇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抚皇后,现在雪良人入宫,柔妃怀孕,皇后一定心里很不舒服,需要他好好安慰。“朕前些日子得了西域进贡的两箱绫罗绸缎,你去领了吧,朕对不起你。”
司徒宸光握着柔妃的手,轻轻地亲了一口,他看了一眼柔妃的肚子,才说:“朕以后一定待你好,但今晚不方便去。”“妾身知道,皇后现在身体不好,皇上正是应该好好陪皇后的。”柔妃装作十分坚强大度的样子,低下头的时候却满脸黯然和难过,半晌才柔柔地行了个礼,说:“妾身先行下去了,今天皇后娘娘一事,妾身只觉得心里头慌得很,臣妾先行告退了。”
“唉,下去吧!”司徒宸光有些不舍地看着柔妃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柔妃向来是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地方,这样的懂事,温柔,惹人……心疼。司徒宸光扫了一眼屏风后面的床榻,模模糊糊看不清后面的情景,只有一层阴影。司徒宸光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云儿,你若是也能够如此温柔,该多好……为什么,那你就不能像柔妃那样,真的爱我一回?为什么,就不愿意低头,非要如此倔强?此刻,昏睡中的李水云,眉头皱的很紧。她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里,这里充满了绝望,难过,还有悲哀。李水云茫然地站在原地,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呼吸,却无法呼吸。
好痛,好难过。为什么她会如此难受,为什么无法挣脱?李水云突然发了疯一样在黑暗中奔跑,她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够疯狂地跑着,企图寻找那么一抹光亮和突破口。忽然,李水云看到了司徒宸光!司徒宸光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阳光下,宛如神人般,微微笑着对她招手。
“司徒……宸光……”李水云瞪大了眼,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掉,她摇摇晃晃的,努力往前走,却觉得脚步仿佛灌了铅一样,眼前的司徒宸光离自己越来越远。“云儿,你怎么不过来呢?”司徒宸光微微笑着:“我爱你啊云儿,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你以后要为我生孩子,将来不管是生了小公主还是小皇子,我都会让你们母子成为最幸福的,云儿,快过来啊,过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司徒宸光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李水云却觉得自己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了:“不,你不爱我。”
即使是如此,她还是飞蛾赴火一般,拼命地往前走,却看到司徒宸光离她越来越远。接着,司徒宸光的身边出现了好多人,都是她认识的。小荷在远处笑着,对李水云招手:“娘娘,快过来啊,想不想小荷,小荷会做好多好吃的,娘娘最喜欢了,小荷也喜欢娘娘,长得漂亮,又温柔,又知书达理!”还有母后,父皇,他们都祥和地笑着:“云儿,云儿。”
忽然,还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珠的小娃娃,他咯咯地笑着:“娘,娘……”“安安!”李水云伸着手,想要抓住孩子。原本深情温柔地司徒宸光,表情忽然变得很冷漠,变得她根本都不认识了。“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司徒宸光冷冷地看着小荷。
“不要!”李水云瞪大了眼。“哼,愚蠢的女人,你不过是空有一张脸罢了,你以为朕真的爱你?”司徒宸光冷冷地看着她。忽然,小荷原本微笑的脸,变得支离破碎。
“不要,不要,小荷,你怎不见了,啊,安安,你快过来娘亲这里,你过来。”李水云看着小荷消失了,紧接着司徒宸光就看着安安,这让她心里头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忽然,安安原本咯咯笑着的声音,变得鬼魅刺耳起来。
“娘亲,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不救我,娘亲——我恨你!”安安化作一滩血泥,惊得李水云又是心痛又是恐惧。父皇和母后身边突然出现了几个皇子,李水云看着这最后的两个亲人,只能够绝望地说:“不……”那几个皇子都是李水云的哥哥,他们是同父异母所生,在李水云的记忆力,这几个哥哥都很照顾自己,现在却举起了刀剑,刺穿了父皇和母后的身体!“去死吧,去死吧,凭什么江山不能够给我们,你的眼里根本只有太子和李水云两个孩子,他们才是你最爱的孩子!”几个皇子拼命地用刀剑刺着,满脸狰狞。“不,不,哥哥,他们是你们的父皇和母后啊!”“那只是你和太子的父皇和母后,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哈哈!”他们癫狂地笑了起来。
紧接着,司徒宸光的身边出现了柔妃,他们两个你侬我侬,互相耳语厮磨,好不亲密。李水云彻底崩溃了,捂着自己的头,大叫着:“我恨你,司徒宸光,我恨你!”为什么我会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我的孩子,我的亲人,都一个个失去我了!明明在未入宫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虽然乌国有内乱,却也不至于让她到现在如此绝望的境界。可是我真的好痛苦,好难受。
为何我的亲人都一个个离去,是不是我太懦弱了?李水云痛苦地哭泣着,她想从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中逃离,却无法离开,就仿佛被关进了笼子里,看不到天日。“妹妹……”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在哪一片血肉模糊之间,一位身着太子衣袍的俊朗男子缓缓走来,朝着她伸手。
“哥哥,你,你还没死吗……呜呜,真好,只有你了。”李水云捂着脸,不敢去触碰哥哥,生怕下一秒,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最保护自己的哥哥也离去了。“李云儿,你太弱了。”
一双温热的手托起了李水云的脸,映入视线里的,是那深邃的瞳孔,李水云惊愕地发现哥哥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血液正在自己的脸上不断滴落下来。“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吗?”李水云满脸茫然和懵懂。紧接着,最后连哥哥的笑颜也消失在了视线里!心,空落落的,伤口彻底被撕裂开来,露出流脓的血肉。
李水云双手抱肩,坐在黑暗之中,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血染红。都怪自己,如果不是她没用,怎么会任人欺辱,她的孩子,也就不会离去了。她还伤害了曾经照顾了自己半年的砻哥哥,砻哥哥是真心对她好,她却还要犯贱地因为司徒宸光心痛,难过!李水云伸出自己沾满了血的手,一张脸毫无血色,双眼茫茫然然。
手,渐渐握成拳,仿佛全身一点点开始有了力气。我,要活下去。我……要强大起来。
……“呼——呼——”剧烈地喘息声,李水云猛然睁大了眼。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伸手抚着自己冰冷的额头,只觉得全身都很冷。半眯着眼,浓密纤长的眼睫毛无力垂下,她漆黑琉璃的眼瞳毫无焦距,等到再次抬起眼帘,整个双眼登时变得清冷剔透起来。
“娘娘,您醒了?”冬梅的声音响起,她掀开了珠帘子,走了进来。李水云也不抬头,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白净如玉,没有梦中的血迹。李水云看也不看冬梅,只是问了一句:“春夏呢?”冬梅的脸唰的白了几分,半晌才说:“她,被皇上以服侍不周到给杖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