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按步就班匆匆忙忙的日子,也许别人会觉得无味,可我只感觉到精力充沛,好象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只是只要一空下来,心就空空的,非得用回忆,回忆娘和族长爷爷一起生活的日子,才会把心慢慢填满。
若雪的毛皮越发的雪白浓密,把脸贴到它身上,毛茸茸的非常舒适。
最近的野外修炼总是被人群的喧闹所打断,今晚我想走远一点,找个安静的地方。带着若雪,我不知道不觉走到了郊外。
好象听风清月说过,这个地方叫香溪,前几年才开发出来的,因为山顶的落花落入溪水而得名,溪流的不远处,零星地分布着十几幢别墅。
因为四野寂静,修炼时灵力提升得特别快。又是十五了吧,难得有这么好的月色,修炼完毕我抱着若雪没有飘飞,趁着兴致饶着溪流踏月而行。突然看到有个少年挺拔的背影沐浴在月光之中。
他临水而立,对岸是一片芳草地,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淡淡的香气在夜色中分外清幽。那是个人类少年,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穿一件洁白的衬衣,徜徉在溪水边,嘴里念念有辞,好象在背着什么。
我摇了摇头,正要离去,却从不远处的别墅里出来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还没走近那少年身边,就开始大声地嚷嚷:“昊轩,怎么一会工夫你就跑出去啦?”
那少年象没听见一般,仍旧在溪水边慢慢走着,嘴里也仍旧念念有辞。
“昊轩,来,跟爸爸说说,你怎么老是晚上跑到这溪边转悠。”那男子显然极疼爱那个少年,几步走到昊轩面前,双手放在儿子的肩头,盯着他的眼睛,柔声安慰。
昊轩却用力一挣,离开了她的父亲,继续刚才那奇怪的举动。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就快完了,爸爸你先等等。”
过了一阵,昊轩终于不再继续沿着溪水前行,跑到了她父亲身边:“妈妈告诉过我,这条小溪很有灵性,想她的时候,就在有月光的晚上,心里默念着她,然后在这溪边走上九次,九九归一,晚上做梦就能见着她了。”
昊轩的父亲没有说话,只用那双大手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们此时,想来一定不愿意外人打扰吧,我悄悄地走了。
多么可敬的母亲!她离世前夕,肯定非常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儿子。为了安慰儿子,她想出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其实她内心里,也隐隐期盼阴阳相隔的母子真能相见的吧,哪怕是在梦中。回想起与娘相依为命的日子,眼泪就那么自然的掉了下来。
娘啊,女儿好想你。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祈祷娘能听到我的心声,今夜也能入我梦来。进入人类的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除了亲情之外,男女之情也是我听他们谈论得最多的。每当看到接到花束时女同事娇羞的面庞,或是接听情人电话时甜蜜的声音,我总是有几分怅然。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中渴望另一种感情了?我不能回答自己。
娘曾经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过,终有一天我会长大,会遇上一个能温暖我一生的男人,他会保护我纵容我宠爱我,让我再也不会感受到一丝孤单。我会遇到这样的男子吗?人类的世界,能接受一个狐女的感情吗?
今夜,月色如洗,都是月亮惹的,这我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愁肠百结,夜不成寐。
岁月象水一样静静地流淌,那个月下溪水边悄然行走的少年,已在我记忆中慢慢淡去。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日历又快翻开新的一页了。啊,我来到这个人世间,已经一年了。
都说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我所定居的都市,那些人类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冬装,给沉闷的大地点缀了些许缤纷的色彩。
飘飘洒洒的雪花静静地在都市上空飞扬,落在行人的身上,转眼把城市变成了一座银白的世界。我惊喜地用手接住半空中落下的雪花,果真有六个晶莹透明的花瓣呢。
我们狐族以前居住的幽谷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我从未曾见过下雪,所以对这样的景致,我的心充满了欣喜。如果我娘还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会不会在雪野里吹奏一曲呢?如果我爹爹也在,会不会给寒风中的娘添加衣衫,然后相视一笑呢?那么温馨的场面,我一时想得竟有些痴了。
在我的记忆里,娘最疼的是我,而最爱的,我想应该是爹爹。我相信,他们一定曾经非常相爱过,从娘提到爹时脸上温柔的神情就看得出来,就算后来的分离,也没有让这份感情从她心中淡去半分。男女之情又是怎样的滋味呢?虽然爹后来跟我娘分开了,但娘对爹爹就是那么念念不忘。小时候,我还为此妒忌过爹爹。
其实,有所思,有所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若雪在雪地里玩累了,一下子跳进了我怀里,中止了我的思绪。那小小的身子在轻轻颤动,它冷吗?
我怜惜的紧了紧,想要给它更多的温暖。可是事与愿违,狐族,血性本凉。那个月下漫步的少年猛然间涌上了我的心头。这么冷的天,溪水也结冰了吧?他是否还在盼着妈妈入梦,执着地行走在溪水边呢?
我在普通人晚饭的时间出了门。雪花纷纷扬扬,让我忆起了旧时的情景。那时我总是百无聊赖,而今却自有许多期盼在心头。莫名的,我开始期待在桥上遇见那个少年,我希望他仍在行走,不会改变。我很难描述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期盼,但这期盼,我无法抑制。
修炼完毕,我先抬头看了看天空,月色并不分明。到达了树林,歪头看看溪边,没有见到那挺拔的身影,我有些失望。
我搂着若雪,停在了树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溪边。可是雪却渐渐大了,树上断断续续落着积雪,直直打在若雪和我的身子上。雪覆盖了我裸露出的皮肤,却一点也不见融化,而若雪已经被它身上融化的雪打湿,正轻轻在我怀里颤抖。良久,溪水边还是没有动静。
抱着若雪,我失望向着远处飞去。空中,我最后看了桥边一眼,出乎意料,我又看到了那个少年,他正从房子里走出来。白衣如雪,穿着防寒服也不显臃肿,几乎与雪融为一体,我不禁想到族长爷爷讲给我听的那些故事,带着梦幻般的色彩。
我飞回先前那棵树上,然后用裙裾包住若雪,静默中,我远远看着那个少年,看着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在雪地艰难前行,心中波澜迭起。
他走得离我越来越近了,这时,他的父亲拿着把伞出现了。并不多言,只是安静地把伞撑在他头上,象是为他撑起一片晴天。我不由得想起我的娘亲,一时感慨万千。
再过不久,一位中年妇人缓缓从房里走出,披着厚厚的围巾停在了桥头,静静柔柔的看着那两个身影。看那样的年纪,大概是那少年的继母吧,她看着那两人,眼神一片柔和。
我只能离开了。这样的温馨场面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的思念紧紧的压迫着我,那孤独感又如约而至。
有些东西,是拼命想忘掉的时候却拼命忆起的,我无法忘记面前的一幕一幕,只能思念,只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