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恐惧,想容离开后,那顾有志没有再娶。他也没有再继续教书,反倒是投身仕途,虽然说不上官运亨通,但还是能在自己的一个小县城里生杀予夺。倒是那游思兹,不知又攀上了哪根高枝,几年之内竟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只是据说游思兹那个官宦出生的夫人奇丑无比,还分外泼辣,搅得游思兹日日都在书房安睡。
这样的局面,在顾有志调任至京城做官后打破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人的幸福往往就能映射出自己的不幸。再次站在同一平台的游思兹,看到顾有志心里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心中的蚂蚁一日一日啃食着游思兹残存的理智,而顾有志却是浑然不觉。
届时政党林立,朝中分为各个派系。而皇帝忌恨朝野中拉帮结派的行为,往往一经查实便将其重惩,甚至株连宗族。但明显顾有志不知道这些,他刚刚步入京城这潭深水,往往一有邀约,便欣然赴宴。而遇到昔日同窗好友,顾有志更是高兴,经常就和游思兹一起游园聚会。在游思兹明里暗里的撮合下,顾有志倒是认识了不少位高权重之人,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都身处于权力风暴的中心,反倒是对将他引荐给大人物的顾有志充满感激。
很快就有人对顾有志不满了,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官,却长期游走在几位大人的面前。而对那几位大人来说,顾有志明显是摇摆不定的,没有明确地站队,这在官场中可是大忌。
游思兹很快就看准了这一点,拟好了奏折上呈,要坐实顾有志结党营私的罪名。其实呢,这一点也不全是为了陷害顾有志,因为仅凭顾有志这样一个小官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而游思兹还构陷了几个颇有实权的官吏。当然,那几个都是游思兹岳父的老对头了。游思兹靠自己的岳父平步青云,也是时候该有所回报了。
不过事有凑巧。前面也说了,狐族有个族人在京中当大官。而恰好,当时皇帝稍有不适,而游思兹也不是什么重臣,也没多加重视。这奏折走着流程,就到了这个族人程立的手上。
在自己府上啃着糕点的程立全然没有在朝堂上的凛然之气,作为会享受的狐族人,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非要干批改奏折这样劳心劳力的事情,那自然要吃点喜欢的东西犒劳自己了。所以当他优哉游哉翻开这本奏折,读了读内容,他一下子就被糕点给呛住了,糕点沫喷得到处都是。他可记得这个顾有志!就是因为这个人类,他被族长可骂得够呛,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回幽谷探亲呢!
这个事情吧……族人愁得尾巴都露在了外面。若是告诉了想容,想容肯定不顾一切要冲出来救那个顾有志。如今想容因为生下了女儿姳茗,灵力几乎消失贻尽,身子根本没有大好,哪经得起这些折腾。若是不告诉吧,这顾有志自然是死定了,事后告诉她,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干脆就这么把奏折扣下?族人摇了摇头,这更不可行,那游思兹见奏折没有反应,保不齐再写一封,下次就不一定会到自己手里了。更何况,若是他进宫面圣,自己可就成了活靶子了。
干脆直接把那游思兹做掉?族人翻了个白眼,不可能的,这样折损自己的道行,简直是下次天劫找死了。
总之就交给族长处理吧!族人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懒洋洋地蹲在了太师椅上。
族长来到修炼地,还没走近,就听得姳茗的笑声,抬眼一看,想容的脸上也带了点难得的笑容。
真不想破坏这样的笑容啊,从各种意义上。族长的责任,不就是守护这样的笑容吗?但是若是不说的话,这样的笑容会永远的消失的吧?
“想容,你过来一下。”踌躇片刻,族长终是上前,“姳茗,你帮族长去风婆婆那取些药草吧。”
“好。”虽然知道族长这是支开她,但是姳茗也无可奈何。看族长凝重的脸色,一丝阴云掠过姳茗的心头。
族长解决了他的左右为难正感轻松时,皇帝该头疼了。
“圣上,程大人求见。”
“朕不是说了身体不舒服,谁都不想见吗?”
“程大人说有急事,他的身后还跟着游大人。”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按着想容给出的方案,程立拉上那个倒霉鬼游思兹,进宫面圣。
“这是你的奏折,等会儿你自己好好跟圣上说这件事,功劳可都是你的。”程立笑得跟个狐狸一样,不过他本来就是狐狸。斜斜瞥了一眼身后隐住身形的想容,想容正对着那个游思兹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程大人真是上道!心思百转千回间,游思兹已经考虑了有没有投靠这个程大人的可能了。不过他向来小心,接过自己的奏折,游思兹也不怕惹程立不快,信手就拆开了自己的奏折。
嗯,的确是自己的笔迹,内容也一样。
暗地里,程立向着想容竖了个大拇指。之前程立出了个主意,干脆直接把奏折换了,让那游思兹哭都哭不出来。但是想容阻止了,毕竟若是不带游思兹一同面圣,皇帝追查下来,终究还是会追查到游思兹身上,若是游思兹抵死不承认这份奏折是他写的,这一切毫无意义。而若是和游思兹一同去面圣,游思兹随时都有查阅奏折的可能。果然,这狡猾的游思兹逐字逐句把那奏折看了个遍。
想容跟着一众人走进了殿内,无聊地看着他们叩拜,然后一通废话。而在游思兹递上奏折的瞬间,一点幽光从想容的指尖溢出,覆盖到了整个奏折。当然,没有灵力的人是看不见这些的。
皇帝只觉得眼睛一花,眼前的奏折上的字迹似乎有什么改变,但是定睛一看,似乎又没有。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皇帝揉了揉额角。
一条一条看下去,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郁。虽是意料之中,但是游思兹还是不由自主地屏息静气,静待皇帝的决断。
“游思兹,你能迷途知返,朕很是欣慰。”皇帝这时倒是平静了下来,喝了口茶。
什么?游思兹有点蒙。
“游爱卿,你可能保证你奏折所写句句属实?”皇帝看着一脸迷惑的游思兹,有些不满意。
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句话问下来,若是答不是,那还有命在吗?
游思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明鉴,微臣奏折所述,句句属实,句句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很好。”皇帝看着奏折冷笑,“朕念在你奏折上苦苦求情,也深感你们伉俪情深,特准你夫人王氏免除罪责。但是死罪可免,王氏即日起禁足游府,诵经念佛,为其父过错赎罪。”
什么?游思兹几乎想就这样站起来质问了,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正想说点什么,皇帝的下一句话直接把他打入了冰窖,“来人,把王辞焕打入天牢,命大理寺介入,一旦查实,满门抄斩。”又把手中奏折扔到地上,“按这奏折上的名单,一个人一个人给我落实了!若有结党营私之实,通通流放塞外!”
原本跪立的游思兹瘫软在地,王辞焕,那正是他的岳父大人。
天哪!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