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的看着男孩诧异的神情,她弯眼一笑,似乎十分开心。然而男孩没有惊讶多久,一会后,他从跃身从树上跳下,稳稳地落在她身前,不甘示弱的反驳回去:“怪不得,也只有你这外来的公主,才会在这里迷路。”她无辜的眨了眨眼,对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边走着,说:“跟上,我送你回去。”


公主自然欢喜有人带路,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嘴里直问:“哎,那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鬼宫里?而且看起来很有脾气的样子。”前方的男孩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身为鬼殿能不有脾气吗?我叫琰殿下,不过冠我母后的姓,你可以叫我唐琰。”“唐琰?”她重复的叫了一句,见两人距离有些拉远,连忙跑着追上去,一边好奇的问:“为什么会冠你母后的姓呢?你本来的姓呢?哎唐琰唐琰,你走慢……啊!疼疼疼!”因为追赶唐琰的她走的急又不稳,一脚踩滑了整个人都往前扑去,摔倒在了雪地里,白皙小巧的鼻子瞬间就被冰雪冻红了。


听到惨叫声的鬼殿连忙转身看过去,见她摔倒,赶紧跑过来担心的问:“你没事吧?”一边动手将她从冰冷的雪地里扶起来。她揉着冰冷的鼻子和脸颊,扁了扁嘴,语气有些委屈:“好冷,地好滑……”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鬼殿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戏谑的说:“你真的是魔使公主吗?看起来真没用,喏,牵着我,就不会摔倒了。”男孩虽然嘴上取笑着他,可刚才的担心的心情却是真的,朝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虽然没有她父王那般宽大,却是除了父王母后外,唯一肯牵着她的人。


公主将小手放在对方手心,五指收拢,鬼殿牵着她走在下着下雪的宫殿长廊。她低头看着牵着自己的手,即使没有父王那般宽大的手掌,却也如父王的手一般温暖可靠。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人手牵着手走在长廊中,女孩子不停地找男孩说着话,男孩即使眉眼有着不耐烦,却仍旧细心的为女孩解释着各种疑问。


直到走在迎朝殿附近,她又听见那些孩子堆雪人的玩闹声,顿时双眼一亮,拉着鬼殿的手说:“我们去那边玩吧,就是玩堆雪人声音那边,听说也是一群鬼殿们。”原以为对方也会同刚才一样对自己有求必应,可这下男孩却冷淡了伸手,在她不解的神色下放开了她的手,语气淡淡的说:“要去你去,我不去。”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她顿时急了,连忙追上去,却不想再次踩滑,向前摔倒,心说这下惨了,唐琰生气了,也不知道还不会回头来牵自己起来。想到这里,不由觉得心酸。可在这同一时间,原本转身离开的鬼殿突然回身,一把拉住了往前摔去的女孩,拉入怀里。


“喂喂,地狱魔使公主的特长就是摔跤和迷路吗?”头顶传来男孩不满和无奈的声音,她连忙稳定身形站好,微扬着头看着比自己高的鬼殿。“哎,你别生气啊,我不跟他们玩,就和你玩好啦。因为我以为鬼殿们都像你一样的……啊,你要是不牵着我,说不定我还会摔倒的。”


她很认真地道歉和挽留,却让男孩听的哭笑不得,看着扯着自己衣袖,满眼讨好乖巧的女孩,他无奈一笑:“最后一句听起来真像是威胁,说吧,你想玩什么?”年幼的公主见他答应了,喜出望外,激动的拉着对方就朝迎朝殿里跑去,一边快速说:“堆雪人!我们来玩堆雪……”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就因为再次踩滑,伴随着一声惊呼而往前倒下。这一次摔倒的可不止她一个人,毫无防备的鬼殿也因为她牵着自己的原因,一同被摔倒的她带了下去。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摔倒经验的她率先从雪地里坐起身来,看着摔倒的他,扑哧笑了起来。


男孩这才拔掉脸上的雪坐起身来,听着女孩的笑声不由瞪他,凶巴巴的说:“不许笑!”她连忙捂着嘴巴摇头示意自己不笑,可视线注意到男孩头发上晶莹的碎雪时,终究还是没忍住再次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男孩咬牙切齿又无奈的看着她,就听她笑着说:“原来就算唐琰牵着我,也会摔跤的啊。”“才不是,是你太笨了!”男孩认真地反驳她。


两孩子一路绊嘴来到迎朝殿,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总喜欢去找住在最偏远的宫殿里的鬼殿唐琰,以至于那时候她身边的宫女都知道自己的主子特别黏琰殿下,两个孩子在他们眼中,就像是青梅竹马。可分别的时候总会到的,鬼王寿宴结束,她被父王带回了地狱。


走的那天,鬼界的大雪终于停了,可她没有在送行的队伍中看见他的身影,那一次,带着莫名的情绪和满满的失望离开,剩下的日子,她总是在回忆和他初遇的模样。回到地狱,她仍旧是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学习各界知识,练武习术。直到她长成十六岁的那年,北方狱鬼叛乱,揭兵而起的,却是她母后的哥哥。


因战事危及天刑圣物执法之事,圣女下令让她的母后前去战场谈和,可她的母后在去往谈和的第二天叛变,以拥护公主叶尧上任的名义大举进攻。她从来不相信自己的母后会叛变,也不相信从来都不苟言笑更不在乎功利名义的舅舅会造反。可那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圣女下连将她捉拿关压在罗刹花海,就连父王也没法反抗。


最终,她被关在了幽暗的地牢,厚重的铁链束缚着她的双手与双脚,轻轻一扬,便是清脆的铁链撞击声。暗无天日却空旷寂静的地牢,她独自一人在其中,无法行动,不知天时天日,不见身影不听其音,仿佛是被世界抛弃。她开始大喊撕吼尖叫,她说她的母后和舅舅绝对不会那样做,是有人设计陷害他们,也不知多少天以后,地牢的大门开了。


她很少见过的圣女无音,身着尊贵的圣女服,优雅的笑着走了进来。她看着自己,冷冷地说:“被万千宠爱的你,也有沦落被众人抛弃的时候。”抛弃这个字眼将她听得一懵,愣愣地看着无音,她呐呐的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无音笑了笑,纤长白皙的五指掐着她的下颌,疼的她直皱眉头。


“就是被抛弃的意思啊,你的父王,你的母后,已经不要你了。”无音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说着,语气似乎十分开心,仿佛看见了一场久违的戏剧,开心的就差到了结尾时的拍掌庆祝。“你的母后以你为借口起兵造反,你父王以为你是你母后那一伙的,所以革去你公主之名,降为族内天罪之人,不久之后,刑以天刑!”闻言,她顿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疯狂的摇着头大喊不,不会的,他们不会这样!而无音只是朝她笑着,从最初勾唇无声的冷笑变成嘲讽的笑,最后疯狂大笑起来。


圣女笑着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继续就在这寂寞的恐怖的地牢,不见天日。接下来的日子却不单是单独的寂寞折磨她,反而开始了各种身体上的折磨。业火焚烧,幽兽啃食,幻觉缠绕……她开始不知道疼痛的极限,因为每一次她所承受的,都会超过上一次所承受的极限。


业火焚烧着她皮肉,生骨,痛不欲生也不过如此,就算痛的尖叫绝望也不会有人知道。幻境,不是残酷,却是美丽到极致的残酷,因为所有幻觉,都给了她曾经那些美好记忆。父王牵着她的手,在夜色下,一路给她讲着生气的母后应该怎么哄。


到达母后宫殿时,她按照父王的方法,各种撒娇上前,总算将母后给哄开心。那些她还是公主殿下时的记忆,总是折磨着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她。一日复一日,她都开始绝望。


直到有一天,那到密封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那时的业火才刚燃起,她脸色惨白,双手长久的被悬挂于铁链上,早就变得与肢体分离一般,毫无感觉。她早已没了力气再抬头去看来的是什么人,只见业火汹涌而上。


只不过一瞬间倾覆她的身体,又在一瞬间散去。迎面走来的身影,长衣轻扬,黑的发亮的眼眸倒映着她惨白的脸色。叶尧见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是……”对方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说:“叶尧?”她从来没想过,第一个来到这里见她的,会是千万里之外,自儿时后就未曾见面的人。当初的鬼界琰殿下,如今面容不再有稚嫩,而是有着俊秀之姿。他伸手轻捏她的脸颊,笑里夹杂着叹息:“没想到竟然外这里找到你了。”


听闻他在找她,原本死寂绝望的心底不免荡起一丝涟漪,可她也深知幻境的厉害,恐怕眼前的人……“笨蛋,不是幻境。”他轻敲她的头,在她黯淡无光的眸子下似笑非笑的说:“算了,还是救你出去再说吧。”那时的她神智意识,都已经被折磨的封闭起来,为了唤醒她的神智,鬼殿就一直在地牢陪着她。


业火来时他可以挡在她身前,挥手湮灭,幻境出时他可一遍一遍地告诉她自己是谁怎么认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是她在地牢最黑暗扭曲的时光,却也是为数不多的美好。叶尧后来也会感叹,自己所有黑暗的过往或是情绪间,都会夹杂着相同而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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