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毅三人在船尾的空地上坐了下来,船舱里一般是这些渔民歇息睡觉的地方,想想还是不便进入。隔着船舱,龙老五正撑着长杆向江心驶去。庄毅仔细打量着这船。

这船虽然看上去像是有些年岁了,但并不像其他渔船一般,老远就闻着鱼腥味。船尾的两名伙计,一个三十出头的模样,右脸上依稀留着一道伤疤,从疤痕的形状来看是一道刀疤。另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向三人看来。

机灵的小山似乎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警觉着东嗅嗅西嗅嗅,来回巡查着。奈何长江水流喘急,小山有些晕船似的站不太稳。船快到江心,船身借着风浪摇晃得更厉害了,小山也不得已趴了下身去。

船尾那二十多岁的伙计扯着嗓子对龙老五喊“大哥,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急什么,哥还没想好呢。”隔着船舱,龙老五的声音从船头传过来,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开,只是依稀听个大概。“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衮衮来。”船上的庄毅此时正在被长江的波澜壮阔所折服,不禁轻声念起杜甫的诗句来。“娘子,你在说什么呢?”一旁无聊的恒山,借机调笑着庄毅。

“我在念诗,唐朝大诗人杜甫的诗。说的是咱们身下这滚滚长江。”庄毅捏着嗓子扮作女声配合着恒山。

“那他写这诗的心情是不是跟咱们现在一样呢?”恒山问道。“不,他和咱们现在的心情不一样。杜甫写这首诗时是秋天,身患重病,生活正处艰难,所以当时的心情一定是十分凄凉。”

庄毅有些感慨。“这诗还有下两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虽然没听懂,但还是觉得他写诗时心情很低落的样子。”恒山被诗句所感染,心中有所遐想。不禁站起身来面对船头吹来的寒风张开双臂,感受这自然力量。

恒山微微昂着头,眯着眼睛任风吹来,小六嗤笑着这小子真是随性。突然恒山脸色一怔,迅速坐了下来。伸手进了包袱里。

庄毅和小六有些诧异恒山的举动,还没开口问,恒山便侧脸在庄毅耳边耳语道:“我看见船老大在拿长刀,叫小六准备好,一会儿要拼命了。”不一会儿,船头响起了船老大扯着嗓子的声音“小顺,铁头!我想好啦!咱们今天中午吃混沌!”“好嘞!”两个伙计异口同声答道。只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到船舱里似乎传来了窸窣的声音,未等三人反应,龙老五突然掀开船舱的帘子一把长刀架在了恒山脖子上。

小六回头看到这幕立即站起身来,却被身后的一名伙计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腰间“别动!”“船家,你这是做什么?”庄毅捏着嗓子厉声问道。一身女儿装打扮的庄毅,对龙老五等人产生了没有威胁的错觉,所以另一名伙计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倒是一脚把晕船的小山踹到了船尾又用渔网盖住。小山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来,却又摇摇晃晃站不住脚趴了下去,在一旁与渔网纠缠开来。

“哈哈,这位小夫人,我龙老五做大买卖便是劫人钱财,做小买卖则是载人过江。这段时间小买卖做的少,只好做大买卖啦!赶紧把带的银两拿出来,否则这两位小爷,就只能吃我的一顿板刀面了!”龙老五将恒山脖子上的刀做来回划拉状威胁道。“若是把银两都给了你们,可否放过我们?”庄毅装作可怜兮兮哀求道。

“那就要看你家相公水性怎么样了!哈哈哈哈哈”龙老五和两名伙计冷笑了起来。小六趁着这空当想趁机拿出包袱里藏好的短刀反抗,却不防被眼疾手快的伙计一脚将包袱踢开,再一脚踢在膝盖窝里,跪倒在船上。“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这包袱里的30两银子也绝不便宜了你们!”庄毅抓起包袱退后两步到船舷边,作势要将包袱扔入水中。

“慢着慢着,你说什么?30两银子?”龙老五瞪大了眼睛,质问道。30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没错,反正横竖都是要死,宁愿喂了这水龙王也不便宜了你们!除非。”

庄毅装作欲言又止。“除非什么?”刀疤脸的伙计抢问道。“除非你放了我们三条人命,到了岸边,我自会将30两银子如数给你。

就当是我们的买命钱。”庄毅回答。龙老五没有说话,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看着眼前这丑妇,没想到性子如此刚烈。一般女人家见着这阵势,早就只有哭的份了。这丑妇倒好,居然跟江洋大盗谈起了条件,而且看她决绝的样子,还真难保不会把银子扔进水里打水漂。

但是龙老五却没有将他们放生的打算。自打趁着乱世在这江边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后,从来就没有留过一个活口。因为他知道留了活口的后果,留了别人的命,自己就会没了命,就算做强盗,也是要讲究点脑子的。

“小夫人别急。我龙老五素来不跟钱过不去。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将30两银子留作买命钱,那这笔买卖就这么定了。

到了岸边,一手放人,一手给钱。如何?”这是龙老五的一招缓兵之计。到了岸边浅滩,把人押到船舱里杀了,就算这丑妇把包袱扔了下水,他照样能够打捞上来。

“成交。”庄毅答道。其实他哪里猜不到这龙老五的诡计,只是眼前形势紧急,唯有拖延时间才有脱险的可能。

为了以防万一,两名伙计找来了粗麻绳,将小六和恒山背着手捆绑起来扔进了船舱里,毕竟这江上还有其他船只,就算他龙老五再嚣张,也需要低调些行事。这是他在这江边横行几年的生存守则。庄毅提着包袱靠在船舷边不敢放松,也不肯让龙老五和伙计靠近。

就这样,双方对峙着,船只渐渐向对岸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