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毅想起临走前许诺过朱文正两天回营,现在别说两天了,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未知数。从衣襟下摆撕下一小块布来,以草木灰混合着水为墨,思考了半天,在布上写下“钱花完了,回不去了”几个大字,绑在朱文正给的鸽子腿上,便放飞了去。但愿这只鸽子能记得回去的路,庄毅心想。

否则回去了军营,朱文正非赏他几十军棍不可。下午恒山自制了几件防身的工具,其实无非是把木棍一头削尖而已,配上已经被树木挂破的衣衫,倒有一番野人的样子。就这副德行还吵着要去对面林子里找那头野猪死磕到底,庄毅和小六拦都拦不住,只得目送他前行。

庄毅和小六发现了一大片竹林,密布的竹林地下,破土而出了许多春笋,看来下午有得忙活了。只是这春笋却不同其他植物,为了保持春笋的完整和口感,不能直直地用手去拔出来,而是需要尽可能地将笋周围的泥土拨开,直至笋的尾部,再整个拿出来。挖笋时不要伤害竹鞭,鞭根和鞭芽,挖出笋后要立即覆土填平笋穴。

“小六哥喜欢吃竹笋吗?”庄毅不经意问道。“那是自然,我家在淮南,山上到处都是竹林,以往冬春两季,是竹笋最好吃的时候,我就跟随着我爹进山挖笋。在灾荒年间,这竹笋可是上等的美味呢。”

小六低着头一边挖着,一遍边说道。“小六哥双亲可在?这从了军可是拿命悬着的,家中父母亲一定十分挂念吧。”庄毅问道。

小六没有立即回答话,只是沉默着挖着竹笋。庄毅不觉有些尴尬,想是触及了小六的伤心事了。过了半晌,小六说道“我爹早几年便跟着朱元帅造了反,娘却因病死在家中,那年我十五岁,一个人走了几百里路,找到红巾军投奔了我爹。

从此踏上军营之路。”原来是这样。每一个平凡的人背后,都有一段自己不平凡的故事。

从来不说,并不代表自己不介意。庄毅有些后悔引出这个话题,立即有一搭没一搭地把话题扯远了去。“吃过这个么?”小六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串青红色的野果子放到庄毅面前问道。

“这是什么?”野果子青红的颜色,个头只比黄豆大那么一些。看着小六询问的眼神,应该是可以吃的东西,庄毅便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微酸中略带一丝甜味。

“在我老家这叫蹦儿楂。小时候在山上放牛时常吃呢。我觉得自己已经离那时候很远了,没想到如今也能吃到。”

小六说着,便也将一粒蹦儿楂放进嘴里。“咱们多摘些,回头给恒山哥也尝尝。”庄毅建议道。

“好!”小六微笑看着庄毅。好一阵忙活后,不觉间天色微暗。两人走上回小屋的路,今天收获颇丰,除了挖到不少春笋和一些草药,在小六的带领下,还采了些野果子。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小屋走去。走到小屋,恒山还没有回来。庄毅张罗着开始做晚饭,由于条件有限,几种野菜只是洗净了放到吊起的瓦罐里煮熟,虽然不太好吃,但是好歹也能填饱肚子。

待到晚饭做得差不多了,恒山才迟迟回到小屋,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再晚些,怕是就不容易看清楚回来的路了。恒山衣衫更加破了。看样子又被那野猪追了几里地。

不过幸运的是做的小陷阱逮住了一只小狐狸和一只野兔子,也算是有一番收获了。用过饭后,庄毅正要拿出医书阅读,突然小屋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三人不由大吃一惊。

根据声音来看,应该是人类的敲门声,而不是野兽的撞击声。恒山警惕地问了句“谁呀?”“我是路过的猎人,回去太晚,来这里歇个脚。”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庄毅只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何三叔?”恒山想了几秒,突然惊喜地问道。“恒山?是恒山吗?赶紧给你何三叔开门,外头可冷。”门外的汉子的语气中似乎也带着一丝高兴。

恒山赶忙起身将门打了开来,迎面进来一位浓眉大眼的大叔,身上背着弓箭,手里还拖着一只小野猪,看这野猪的个头,似乎和昨日他们进山时看到的那个陷阱里的野猪差不多大。“恒山啊,你怎么在这儿呢?”何三叔关上门,放下身上的东西便一屁股坐到火堆边上来。“都以为你造反去了呢。”

恒山一时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这两位。可是你的朋友?”何三叔看见女装的庄毅,一时没有认出来,而且看两人的打扮,不像是这玉丽山里的猎人。

“何三叔,我是庄毅呢!你没认出来?”庄毅努力地回想,终于想起这是在玉丽山时山里的猎户,以前被野兽咬伤过,还是爷爷给他疗的伤呢。“这。”何三叔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位姑娘,居然就是庄郎中家的那个小郎中庄毅,不禁一拍大腿大笑了起来。

“毅儿啊!你怎么穿成姑娘家啦?你看这小模样,还真是有几分小媳妇儿的样子呢!哈哈哈。”几番叙旧之后,庄毅问起爷爷的状况来。“何三叔,不知道我们走后爷爷怎么样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唉,毅儿啊,不瞒你说。

自打冬天里听人说你爷爷被汉军抓走后,就没了你们的消息。有的说你和恒山投奔红巾军去了,有的说你俩一起被汉军抓走了。”何三叔顿了顿,点起旱烟抽了起来,撩人的烟雾熏得何三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接着说道“听三叔说一句话你可别难过。

听说,你爷爷可能是凶多吉少了。可怜的人呐,最行善积德的大好人,却落得这般田地,真是老天不长眼呐。”何三叔话未说完,庄毅的眼泪忍不住扑簌而下。

身边的小六不禁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爷爷知道你这么伤心,恐怕也会不好受的。”“村里人都知道是王二癞子干的,若不是他为了几两银子,你爷爷还活得好好的呢。

后来听人说他拿了银子也没败几天就花完了。再后来也不再有人发善心给他吃的喝的,他人又懒惯了,这不还没熬到春天,就让人发现给冻死了。这可是报应啊。”

何三叔抽着旱烟说道。恒山知道何三叔是好人,况且也受过庄毅爷爷的恩惠,便将他和庄毅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事大致地告诉了何三叔。几个人夜里便在这小屋的狭小空间里挤了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