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曼看到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鹿城则只掠过她一眼,然后再没看她,径直向门口走去。文弦知道,这次如果再不能跟他解释清楚,那么以后,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于是她跑上前,抓住鹿城的胳膊,恳切地对他说:“我们谈谈,我有话跟你说。”鹿城视线落在她抓住他的手臂的手上,淡淡开口:“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松手。”
“不。”文弦摇头,“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那天的事情,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无期徒刑。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拜托你,听我说完好不好?”说道最后她甚至带上一丝乞求的意味。
助理在背后也有些苦恼地挠挠头。郭曼则是一旁看好戏似的目光。鹿城顿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使劲地,把她的手拂开。
而后一字一顿跟她说清楚:“我不想听。”不想听。文弦的手猛然滑下。
然后她看到鹿城毫不犹豫地从她面前离开,他的身边还有郭曼。郭曼向她投过来的胜利一眼,让她觉得难受至极。再没有一种情形比现在更难以接受。
明明已经到达的距离,却被迫要再分开,这种类似得到又失去的痛苦,比从没得到过来得更残忍。文弦怔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去哪里。外面鹿城的脚步未停。
郭曼跟在他身边,一脸得意的笑意。突然间,鹿城顿住,转而看向郭曼:“我已经说过今天没空,你可以先走了。”郭曼无所谓地笑笑:“其实那家餐厅我也不是很想去,你去哪儿,我陪你好不好?”鹿城幽黑的目光望向她,那目光中有探究,有审视,甚至还有丝丝的厌恶。
“郭曼,你对文弦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包括这次。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我不愿意跟你一一对质。你要是识相,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你如果再死缠烂打下去,别怪我。”郭曼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鹿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来都知道。
他有迷倒女人所有的特质,长得帅气,有钱有地位,为人优雅体贴,但是他也城府极深,要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获得这么大的成就。现在他在警告她,若她以后再搞出什么小动作,他不会再姑息。郭曼强压住恐惧,努力笑出来:“阿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鹿城冷冷瞥过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但是郭曼却再也不敢追上。她现在终于有些明白,这个男人,当他爱你的时候,可以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包括女人最想要的那些,优渥的生活,倾城的爱恋。
但是当他决心让你离开的时候,他又会比谁都狠心,谁要是不识相地想缠住他,他会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踢开。就是这样。郭曼站在原地,看着一辆车子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后,终于失了力气一般蹲在地上,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曾经她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却因为自私失去了这一切。当她后悔想补救的时候,却很久都不知道,已经失去的那些,大部分都不再会回来。特别是鹿城,他可以给你宠爱和所有的一切,但是却忍受不了一点点的背叛和离弃。
这一点,她现在终于明白。但是,已经为时已晚。鹿城上车之后,助理跟他报备今天的行程。
助理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鹿城的目光却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到老板的失神,助理继续按部就班地说下去,说完之后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过身在副驾驶座位上坐好。“掉头。”坐在后面的鹿城突然说。
助理一惊:“总裁,大华银行的经理一已经约好,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鹿城却十分坚决:“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助理没办法,只得跟司机说掉头。
回到公司之后,鹿城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冲到公司大堂。但那里已经没有人。只有前台职员很恭敬地上前来问:“总裁有什么吩咐?”鹿城问她:“刚才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呢?”职员忙回答:“刚才她已经走了,就在您离开之后不久。”
鹿城听后沉默许久,然后开口让她继续回去工作,自己则双手插进裤兜,慢慢走出公司大门。助理在门口倚在车上等他。见老板出来,他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打开后车门。
鹿城坐上车之后,头靠在后车座上,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助理和司机在前面一点声音不敢出。许久,鹿城突然开口问:“你说,女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助理可不敢把这个问题当做普通问题来回答,他仔细斟酌了一番,说道:“女人啊,天生就是用来哄的,而且她们也特别好哄,像我女朋友,一个名牌包就能搞定。”
鹿城斜睨他:“那是你女朋友。”“是是,老板说的对。”助理连连称对,生怕老板一个不满意拿他来开刀。
鹿城没再多说,他知道文弦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她不虚荣不拜金,平日里对什么也都不太在意,但是刚才她却主动来公司等他,听秘书处的人说,她也打过好多次的电话过来,是他让人都回绝掉。她是真心地想和谈清楚,或许也像她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有误会需要解释。
普通的女孩子遭到别人的拒绝,肯定委屈地躲到一边再也不肯尝试,但是她却不一样,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达成目的而努力。这样的女孩子,他真的没有见过。这一刻他同时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文弦从鹿氏离开之后,没有马上回去,因为那里没了鹿城,只不过是一座华美的空壳罢了,在里面她只感觉到压抑,根本不快乐。她走到一间咖啡厅,看见里面的人不算多,便推门进去。有穿着奇特的侍应生穿梭在大厅之中,为客人送上美味的咖啡。
文弦轻轻一笑,走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立马有侍应生上前来为她点单。要是按照以前,她肯定是千篇一律地点上一杯蓝山。
但是这次,她问:“有没有让人喝了能够开心起来的咖啡?”侍应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听完她的话之后苦恼了一阵,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她说:“客人请稍等。”文弦微笑着看着她笑小跑而去的背影。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能让人开心的咖啡,自己如果不开心,吃什么喝什么又能够改变什么呢,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谁知道那个小侍应生很快回来,给她递上一杯烫热的新鲜出炉的咖啡。她低头一看,这哪是咖啡,明明里面都是奶和糖。上面还用鲜奶勾芡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侍应生开口说:“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喝一杯这样的咖啡。咖啡喝的时候并不像它看起来这么甜腻,反而有种淡淡的涩味。我不知道客人您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明白甘甜中也会有苦涩,苦涩中也会有希望,那生活一样可以很快乐很明媚。”
她说完很灿烂地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很是可爱。文弦盯着这杯不是咖啡的咖啡,终于释然地笑了出来。这么长时间,这次的笑,是最真心的一次。
“谢谢你小姑娘,你很棒。”侍应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一些,还有我妈妈告诉过我,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让心也跟着垮掉,我们对生活怀有着希望,生活才会反过来给我们很多很大的惊喜。我是这么想的。
客人,你也要这么想哦。”文弦重重点头:“嗯,我会的。”从咖啡厅出来之后,文弦仰头看向天空,湛蓝湛蓝的天色,点缀上朵朵白云,看上去真的让人深切地感觉到,天空这么广阔,会包容人所有的悲伤。
而她,不能放弃,如果就这样停住,以后的日子她几乎能够预见到,她一定会在遗憾中度过。所以现在,她要为了自己,再努力最后一次。鹿城接到文弦电话的时候,正和客户在外面吃饭。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然后对客户抱歉道:“失陪一下。”出去酒店包间,他接通:“喂。”文弦的声音没有惊喜或是什么,她甚至很平静地说出:“鹿城,明天我们见一面吧。”
鹿城没说话。“放心,我不是去骚扰你或者有其他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跟你处理好一件事,我们离婚吧。”
文弦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明显很坚决。鹿城握着手机,手渐渐收紧。“你说什么?”他似乎是没听清楚。
文弦轻叹一声:“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段婚姻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鹿城,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想我们是时候该分开了。”鹿城良久都没有说话,再出声,已经是恢复了人前的冰冷:“好,明天上午,我会派律师跟你接洽。”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上面的条款你肯定会满意。办离婚手续花不了太多时间,怎么,连这么一点时间都吝惜给我?”她像是在开玩笑。鹿城再静默,终于他说:“明天我会准时到场。”
“好,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这天晚上天空没有一颗星,十分昏暗,像是阴雨来袭的前兆。但是意外的,第二天天空依然放晴,明朗的阳光普照大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文弦早早地出门打车来到民政局,她的包里还有一式两份离婚协议书。九点整。鹿城的车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文弦裹了裹衣服,走到他面前,看到他一身笔挺西装清冷俊荣,笑了笑:“来的还挺准时。我们快进去吧,说不定还能赶在今天第一对办手续。”鹿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沉。
就在文弦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迈开步向民政局内走去。文弦暗叹一声,也挎着包跟他进了去。办理离婚的地方果然比较冷清,文弦见鹿城停在门口没走进去,上前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不进去?”鹿城转过头,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她:“你真的,要跟我离婚?”文弦点头:“有句话叫做‘长痛不如短痛’,可能这句话用在我们身上也不算恰当,但无论怎样,我们两个的事情,也是时候该了结了,不是吗?”鹿城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或是什么,他甚至脸色越来越差,看到都令人觉得压力很大。
“对了,离婚协议书我拟好带来了,你先仔细看一遍,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鹿城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女方不要男方的任何财产,也没有任何婚后财产需要分割,也不存在孩子抚养权问题。总之就是简单一句话,只解除夫妻双方的法律关系。
“这份协议书有问题,我需要律师重新评估拟定。”鹿城像是突然豁然开朗起来。文弦奇怪:“不会啊,上面的每一条都是按照你我的想法来的,不会有问题。”
鹿城嗤笑一声:“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那还需要律师来做什么。总之这份协议书我不承认,等我和律师商量好之后再跟你谈。”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文弦在后面嘴角忍不住一扯,但抿抿嘴把笑意压制下去,起步去追鹿城。“那你什么时候能把协议书写好?”她问。鹿城连看都没看她:“不知道我很忙?弄好了自然会通知你。
还有,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心住在那房子里,以免我有问题找不到你的人。”“知道了。”文弦撇撇嘴。
心里却在暗笑,这男人说的好像真的是要找她商量离婚事宜一样。算了,他这么别扭,还是得靠她主动出手。她趁鹿城去开车的时候,偷偷来到他的车前,敲了敲车门。
鹿城打开车窗,看见的就是一张明媚的笑脸。“这个地方打车不太容易,方不方便送我一程?”她语气似乎就像是对朋友那样客气。鹿城顿了下,说:“上车。”
文弦笑意更深,坐上车之后,她状似无意地跟鹿城说道:“如果离婚的事情都办好了一定要尽快通知我,我们再约时间来办手续。”她话音刚落,车子就刺啦一声听了下来。文弦一惊,不过看到前方是红灯也就释然。
鹿城也说话,但他的语气却不如她的那么轻快:“你就这么想离婚?”“对啊,离婚对咱们两个人都好嘛,而且也会减少不必要的摩擦,不是吗?”她是指他这几天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的事情。鹿城有些梗塞,难道是他这几天的冷落,让文弦下定决心要离婚?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他又说:“我最近太忙,所以很多事情都顾不上。”
文弦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都替你想好了,只需要你签个字就可以。谁知道你不满意离婚协议书,那纯粹就是你自己找麻烦回来做。”鹿城心里愈发着急。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现在不仅是说“顾不上”离婚,他还在解释前段时间对她不管不问的缘由。别人不知道,他这几天确实是忙得昏天黑地。
除了要处理和文盛合作的那个案子,还有前段时间公司股价跌停的后续处理工作,以及还要保证公司裁撤职位改革的顺利进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之所以不见文弦,不仅是他需要时间去查清楚她和合作案信息泄露有没有关系,还有他是真的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处理。文弦却好像真的不明白,或许表现出来也不在意。
她笑了笑之后,也没对他的解释做出任何的反应。到家之后,文弦下车很平常跟他道谢和道别,并且站在门口等他的车走了之后再进门。鹿城就透过车窗一直看着她,但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文弦忍不住问他:“你公司不是很忙吗?为什么还不赶紧回去?”鹿城对她的话仿若未闻,还是只盯着她。文弦实在是不自在,只好又坐回车里,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鹿城不答反问:“应该是你有话跟我说。”文弦一叹:“你不是不想听我解释?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所以我不会再惹你心烦。”
意思是她不会再跟他解释。“如果你说的合理……我说不定会相信。”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好像有些懊悔似的拍了方向盘一下。
文弦看得出他的纠结,却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纠结。看他这么难受的样子,她也忍不住问出:“为什么要你听别人的解释这么难?就算是一个人犯了错,你就彻彻底底地判他死刑,这样就公平吗?”“不是判死刑,是我违背不了自己的原则,文弦,你知不知道,原谅是这个世界上最苍白无力的行为。有一就有二,我从来不相信,原谅会让一个人从本质上改变,不管是行为还是内心。
所以我不想听,就算是再可信,我也不想听。”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有微微的阴狠。明明是让人有些害怕的神情,文弦却蓦地心疼了一下。
他这个样子,是不是跟什么经历有关系?“你说的这些我不同意,我的原则是,如果别人真的犯了错,就算我们不能马上原谅他,也请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完成对自己的救赎。就像我对你。鹿城,我不想放弃你,不管你对我抗拒也好,冷漠也罢,直到现在这一刻,我想的依然是,我必须要追到你,不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