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飞羽刚走进酒馆,便发现了正在吃饭的父亲欧公冶。与此同时,欧公冶也看见了儿子。他不禁停住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欧飞羽与冷先生。坐在他身旁的善远也随之停下筷子,轻轻侧头,将余光越过斗笠边沿投向门口。
  欧飞羽的异样引起了冷先生的注意。冷先生顺着欧飞羽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欧公冶与善远。冷先生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欧飞羽的衣袖。欧飞羽回过神来,看着冷先生充满怪笑的面容,故作镇定,勉强呲牙一笑。
  欧飞羽同冷先生坐在了与欧公冶同善远所在位置相隔一个桌位的地方。冷先生让欧飞羽坐在桌南,这个位置,正好与欧公冶隔空对面。而冷先生坐在了桌北,背对欧公冶与善远,正对着欧飞羽。
  点罢饭菜。冷先生向前探身,满脸怪笑道,“他们是谁?”
  欧飞羽目光游移,嘴唇紧闭。
  冷先生突然收敛笑容,面露杀机,“玄黄刀在他们身上?”
  欧飞羽浑身一震,目光中流露出惊慌与恐惧。
  冷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飞羽,没有错过他的一个表情和一个眼神。欧飞羽意识到冷先生是在以言相诈,但也意识到自己已经上当,眼角眉梢间泄露了秘密。
  “他们是谁?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欧飞羽感到一股令他窒息的无形压力。他勉强做了一个深呼吸,“那个枯瘦的老者是我父亲。”
  冷先生嘴角微挑,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那旁边那个呢?”
  欧飞羽再次把目光投向善远,摇了摇头,“不知道。”
  此时,欧公冶已放下碗筷,抱臂当胸,毫不掩饰地看着欧飞羽与冷先生。而善远依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菜。
  “玄黄刀在他身上?”冷先生的声音低沉。
  欧飞羽与欧公冶隔空对视着。他努力看着父亲的目光,想读出父亲的意思。
  “说话。”冷先生语速虽慢,但已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欧飞羽轻轻动了动嘴唇,“在。”
  冷先生一笑,慢慢站起身,背着手走向欧公冶与善远所在的桌位。
  欧飞羽与欧公冶同时瞪大了眼睛。
  冷先生拉过一只凳子,与善远和欧公冶隔桌对坐。欧公冶面无表情地看着冷先生,一言未发。善远依旧低着头,把斗笠压得很低,用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菜。
  冷先生把目光落在善远身上,抬手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做了个欲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善远把手中筷子向下支在盘子中央,一动不动。
  冷先生目光闪烁,感到对方非等闲之辈。他把手中筷子向前伸向盘子,速度极慢。善远手腕一转,将一双筷子横在盘子上空。冷先生见状,将手中筷子张开。善远夹紧双筷,再转手腕,将筷头指向冷先生双筷的开口。冷先生一笑,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双手掌心向下放在桌边。
  善远收回筷子,继续去夹盘子里的菜。但他突然感到桌子下有一股劲风向他的双腿袭来。善远猛地把双腿收到所坐凳子之下,同时长身探臂,手中的筷子直刺冷先生的面门。冷先生迅速抓起桌上的一只空碗挡在面前。善远的筷子正戳在空碗的碗帮儿之上。
  “当”声音轻微,乍起即逝。碗未破,筷未损。
  善远已坐回原位,放下筷子,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承让,我们还有事情,先行告辞。”说着,他侧头看向身边的欧公冶。
  欧公冶看着刚才二人惊险暗藏的打斗,心中叫绝。他不但为善远收放自如,登峰造极的武学技艺所折服,而且发现对面这个老者也是位绝顶的高手。他是谁?欧公冶没有回应善远,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看着对面的冷先生。
  欧公冶赶到天柱峰时,正逢冷先生持玄黄刀离去。所以,他只看到了冷先生的背影,没能睹其容貌。但此时此刻,欧公冶隐隐觉得对面这个老者就是诛杀伊胜雪的人。他斜眼看了看呆坐在原位的欧飞羽,心想,难道是儿子找到了这个人,想利用此人为我们做事,若是如此,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啊。凭此人的武功以及江湖阅历,非是我们父子所能掌控得了的。欧公冶想到此,不禁皱起了眉头。
  善远见欧公冶未动,便侧身伸手欲搀扶其起身。冷先生见状,猛然向前一伸手,善远感到一股刚猛的力道冲撞而来,急忙回身,双掌合十向前一推。二人未做接触,隔桌对招,以气相搏,观者未见其中奥妙,但二人彼此了然。
  冷先生一笑,向前微微探身,“大师是少林派哪位?可否摘下斗笠,让老夫一睹尊容。”
  “贫僧无名之辈,施主不用追问。希望施主行个方便,不要耽误我们行路。”
  冷先生看了看欧公冶怀里的包裹,“请问那包裹里面可是玄黄刀?”
  善远一愣,随即答道,“他人之物,施主不便过问。”
  冷先生面沉似水,提高声音道,“玄黄刀乃天下人之物。”
  酒馆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冷先生的话。一些在天柱峰上眼见过冷先生刀杀伊胜雪的人,在闻声观看后,更是认出了冷先生。其中就包括彭少三。
  善远环视一圈,看了看周围动静后,发现事情越来越棘手。
  “嘭”!欧公冶突然将怀里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同时用手一扯,包裹打开,一把光彩夺目的玄黄刀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惊呼一声,随即又安静下来。
  “玄黄刀在此!”欧公冶说着,缓步向后退去。
  善远与冷先生均是一愣。一瞬间,冷先生突然出手,一个转身,玄黄刀已被他握在手中。冷先生从刀尖看到刀柄,脸上的笑容如花般慢慢绽开。
  善远见状,跟身进步,欲空手夺刀。冷先生将玄黄刀挥舞起来。二人打打斗在一处。
  酒馆里的人竞相散去,大多聚在门口,向屋里观看。欧飞羽上前一把抓住欧公冶的臂膀,使了个眼色。二人混杂进人群,消失不见。善远看在眼里,欲前去追赶,无奈被冷先生牵制,一时无法脱身。
  彭少三站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钢刀,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打斗。冷先生与善远不停变换着位置。
  此时,冷先生正背对彭少三。机不可失!彭少三突然持刀向前,举刀砍向冷先生的后脑。
  只一眨眼间!鲜血狂溅!
  彭少三手中的钢刀停在半空,玄黄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冷先生一手持刀,另一手手掌与善远的一只手掌对在一起。
  发力之间,善远不禁瞪大了眼睛。
  彭少三嘴角带血,低头看了看插在胸膛的玄黄刀,眼里忽然留下泪水,含糊道,“少派长,我给你报仇。”说着,他竟然向前走动起来,走向冷先生!同时,玄黄刀一寸寸插进他的身体!皮肉撕裂之声隐隐可闻,见者骇然!
  冷先生猛地将刀拔出,鲜血溅红了他的衣衫。他圆睁二目,抬脚踢向彭少三,同时,抵挡善远的手臂迅速收了招式。
  彭少三的身体被踢出的瞬间,他张开嘴,用尽最后力气吐出一口鲜血。冷先生躲闪不及,被吐个正着,登时鲜血满面,无法睁眼。
  善远大喝一声,跟身进步,连击三掌。冷先生急忙一手拭面,躬身向后躲闪。虽然卸去了些善远的攻击力道,但终是未能完全躲开,冷先生大叫一声,被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挂血。善远再次上前,一把夺过冷先生手中的玄黄刀,高声朗诵佛号,挥刀便斩!冷先生擦去眼睛上的血迹,勉强睁开眼,见情形紧迫,就地卧倒,翻滚而出,得以躲过善远的致命一击。未等善远再行攻击,冷先生一跃而起,破窗而出,带伤疾走。
  善远赶到窗前,凭窗远望,已不见冷先生踪迹。他无心再追。
  酒馆外围观者一哄而散。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
  善远提刀回身走到彭少三尸体旁,放下玄黄刀,盘膝坐地,伸手将彭少三未闭的双眼抚闭。他看了看彭少三的脸,发现此人并不相识。善远长叹一身,微闭二目,拉过彭少三的一只手,诵起经文。
  吕善当一直躲在小屋门帘之后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