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手是莫不达少有的几个好友之一。二人因赌相遇相识,因相互帮助对方还债、逃债而成莫逆之交。
  黄一手靠替人制作珠玉,翡翠之类的饰品过活。他的生意向来不错。而他另外一手本事,却少为人知。那就是黄一手擅长制作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黄一手可以用价格低廉无比的材料制造出无论在外观,质感还是其他方面都与正品一般无二的赝品。经他手制作的赝品,罕有人能辨别得出。知道黄一手此等能为的一些达官显贵,经常不惜重金请黄一手以他们心爱的奇珍异宝为模板制作赝品,以此防盗。
  当初,莫不达从康且生身上偷走碧玉腕环后,便找到黄一手,托其代为保管,并制作一件赝品。黄一手花了三天三夜,用一块普通的石头制作出了另一只碧玉腕环,交给了莫不达。
  谭胡在莫不达手腕上发现的与伊胜雪夺走,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只碧玉腕环便是黄一手制作的赝品。莫不达怕伊胜雪发现腕环有假,便三番两次找伊胜雪索取,做戏以掩其耳目。
  黄一手的家在小镇望京坡的东南。是一个由土墙围成的小院,院里只有一间低矮的瓦房。
  莫不达趁夜赶往黄一手的住处,在距离其家还有半街远时发现了异样。
  莫不达隐隐听到喊叫声,声音十分凄惨。而这声音正是出自黄一手家的小院。
  莫不达赶到黄一手家的院墙外,挑一阴暗处爬上低矮的土墙,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院中观看。
  小院里站着十几个人,其中五个人手举火把。一个穿着考究,派头十足的中年人左手托着一块圆润的红色玉石,一边把玩一边看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正是黄一手。黄一手跪在地上,满面伤痕,满身血迹,呻吟不止。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形貌凶恶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沾满了鲜血。
  派头十足的中年人开口道,“黄一手,你胆子真是不小,敢偷换我的东西,佩服佩服。”说着,他向壮汉一努嘴。
  那壮汉立即会意,用匕首在黄一手背上又狠狠割了一刀。
  皮开肉绽,鲜血横流。黄一手疼得惨叫连声,以头触地,浑身颤抖。
  “我的东陵玉在哪?”
  黄一手呻吟着,有气无力道,“季爷,我没骗您,这块就是您的东灵玉。”
  被黄一手唤作季爷者就是那个派头十足的中年人。季爷向后一伸手,一个随从将另一块玉石放在他的掌心。他拿着随从递来的玉石向黄一手晃了晃,问道,“那这块呢?我的黄先生。”
  黄一手挑眼看了一下,轻声道,“这块是我按您吩咐,做的赝品。”
  季爷将两块玉石放在一只手上,捧在面前,边看边咂嘴道,“一模一样,黄先生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可是,为什么孔先生说,这两块都是赝品呢?”他说着,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独目老者。老者人称孔神目,以擅长鉴别珠宝的真伪著称。
  此时,孔神目正捋着颌下的胡须,眯着眼睛,微微点头。
  黄一手看也没看孔神目一眼,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摇头。
  壮汉忽然挥动匕首,又在黄一手背上割了一刀。黄一手猛地扬起头,又是一声惨叫。
  季爷弯下身,靠近黄一手的脸,面色阴沉道,“我再问你一次,我的东陵玉在哪?”
  黄一手的五官已经微微扭曲。他哭泣道,“季爷,我没有——”
  季爷一瞪眼。与此同时,壮汉再次将匕首举起。
  “不不不——”黄一手举起一只手用力摇动着,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割了,不要再割了——”
  季爷撇嘴一笑道,“那就好好说话。”
  黄一手把头垂得很低,喘息道,“在屋里,在床上竹席下面。”
  季爷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即冲进屋去。
  莫不达悄悄爬下墙,眉头一皱,已知情况不妙。那季爷若拿到东陵玉,恐会废了黄一手,甚至会取其性命。想要救黄一手,必须抓紧时间!可如何搭救呢?莫不达眉头紧锁,急切地思考着。冲进院子,大张旗鼓地打一仗?不可行!对方人多势众,区区一个莫不达怎能抵挡得了,弄不好连他也被抓住,落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结果!求救于人?莫不达一时想不到可以向谁求救……
  思前想后,不得妙计,莫不达只能选一下策,铤而走险,用其所长,在地下打个通道出来,借此营救黄一手!可是,能否及时打通通道,他也不敢保证,只能试上一试了!时间紧迫,不容耽搁!莫不达想到此,从怀里取出掘土碎石之物,辨了辨方向,蹲下身挖起坑来。
  土质怎么会这么硬?莫不达边挖边暗叫不好。他拼命抡动着双臂,急得眼中生出泪花来。
  一个随从从屋里跑出来,将手中的一块玉石捧到季爷面前。季爷拿过玉石看了看,侧身递给孔神目。孔神目接过玉石,用一只眼睛仔细观看良久,点了点头道,“季爷,这才是真正的东陵玉。”
  季爷蹲下身,抡起巴掌狠狠打了黄一手一记耳光。
  黄一手低着头,瑟瑟发抖。
  “把他双手砍了。”说完,季爷站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壮汉答应一声,把匕首收起,摘下腰间的砍刀,俯身抓起黄一手的一只手,举刀欲剁。
  黄一手一闭眼,咬紧牙关,心里叫声“完了”。
  突然,烟尘大起,黄一手感到身下一空,身体猛地沉下去。那壮汉一惊,不禁松开了手,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季爷等人闻声,均停住脚步,回身观看。见此情景,皆大吃一惊。他们返回到壮汉身边,低头看去,只见地上出现了一个半人多深的坑,黄一手已不见踪影!
  季爷等人终是没敢追赶。黄一手逃过一劫。
  黄一手双膝双手并用,跟在一个人身后,在窄小的通道中用尽全力向前爬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黄一手便看见前面有光亮。他被人拽到地面上,趴在坑边大口喘着粗气。
  不待黄一手呼吸平稳,那人便拉起他择路而跑。黄一手踉踉跄跄,勉强跟得上那人的脚步。
  黄一手迷迷糊糊不知跑了多远。那人将他领到一家客栈,带进其中一间客房。黄一手一进屋即一头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黄一手睁开眼时,发现他正躺在一张床上。他稍微动了动身,立即感到背部一阵剧痛。
  “哎呀!”黄一手痛叫了一声,惊动了另一床上的人。那人翻身下地,走到黄一手床边,帮他翻过身,让他侧身而卧。
  黄一手借着桌上的灯火看去,一眼即识出那人,正是莫不达。黄一手喜出望外,一下子坐起身,未等说话先痛叫一声。他呲牙咧嘴,终未吐出一字。
  莫不达扶住黄一手,帮他趴在床上,取过刀伤药,细细撒在伤口上。
  黄一手喘着粗气道,“怎么才给我上药?!”
  莫不达闻言,一瞪眼,在黄一手一处伤口上稍用力一按。黄一手痛叫一声,大骂不止。
  “别喊了,这是第二遍药了。”莫不达边给黄一手上药边道,“有劲儿找你的那个季爷使去,跟我硬气什么?!”
  黄一手呲牙咧嘴道,“你轻点!幸亏你来的及时,要不我手就没了。”
  “也幸亏你家底下曾经挖过地道,让我能那么快就到了你身下。如果迟一步,你的一只手就没了,你就成为名副其实的黄一手了。”莫不达边笑边道。
  “不都是你的主意吗?当初非让我挖地道,说以防万一。我就一顿乱挖。没想到这万一真来了,都拜你这乌鸦嘴所赐!”黄一手骂了一句,呻吟不止。
  “这么没良心,怪不得会遭报应。”莫不达说着把药收好。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大西北吗?”
  “那地方呆不惯,还是望京坡好。”莫不达边说边取过一只木凳放在黄一手床边,坐下后问道,“说说你怎么得罪的他们。”
  黄一手看着莫不达道,“你看不明白?”
  莫不达笑道,“你看人家的东陵玉价值连城,想据为己有!”
  “就这么回事呗。”黄一手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次是栽在了那个孔神目手上了。老东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黄一手边说边咬牙切齿。
  莫不达摆了摆手道,“你砸人家的当铺在先,人家怎么可能不报复你?”
  黄一手瞪眼道,“我砸他的当铺有错吗?他欺行霸市,欺软怕硬,坑害了多少穷苦人!”
  莫不达点头道,“没有错!但现在你该做的事情是养伤,不是斗气。等伤好了,我帮着你报仇就是了。”
  黄一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