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飞羽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和衣而卧。他刚躺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听见一声敲门声。门只被敲响了一下。
欧飞羽躺在床上没有动。在透窗而过的月光难以照亮的黑暗中,他张大眼睛向屋门所在位置看去。
“咚”又是一声。欧飞羽猛然伸出手,握住立在床边的玄黄刀刀柄,慢慢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屋门。
“咚”,敲门声在一阵安静后再次响起。欧飞羽忽地跃到门前,刀身上的铜环随之“叮当”作响。欧飞羽侧身靠在门旁的墙壁上,横刀在胸前,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咚”,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欧飞羽一脚踢开屋门,屋门顿时大开。欧飞羽依旧躲身在门旁,紧握刀柄,盯着门口。唯有月光射入,并无半片人影。
欧飞羽慢慢把刀伸向门前,紧跟着跃身而出,落身门外,圆睁二目,向四下观看。
院中无人。
此时,隔壁房间里的灯光亮起。一声咳嗽后,欧公冶披衣推门而出。他看见提刀立在门口的欧飞羽,不禁一愣,问道,“怎么了?”
欧飞羽依旧寻视着四周,轻声答道,“有人。”
“哦!”欧公冶闻言,不禁打了个寒战,随之向四下张望。
此时庭院里鸦雀无声。其余住客皆已睡去。
欧公冶寻望一番后,问道,“你确定有人?”
欧飞羽点了点头,看着父亲道,“您没有听到——敲门声?”
欧公冶犹豫片刻,摇头道,“没有。”
欧飞羽眨动双眼,满面疑惑。
欧公冶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不会有人,早点休息。”
欧飞羽再次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向父亲点头道,“嗯,可能是我过于紧张。”
欧公冶未再搭言,转身走回他的房间,关上了屋门。之后,房中的灯火被熄灭。
欧飞羽做了个深呼吸,缓步走进屋里,轻轻关上了屋门。
一个人正坐在欧飞羽屋中的方桌旁!
“啊!”欧飞羽大吃一惊,不禁退后一步,后背撞在屋门上。他紧握刀柄的掌心浸出汗水。
来者默默坐着,一语不发。
欧飞羽看了一眼未关严的窗户,随后聚拢目光,盯着来者的侧脸。
骆风!
欧飞羽慢慢走到方桌旁,把玄黄刀插在地上,与骆风隔桌对坐。
骆风把目光移到欧飞羽的脸上,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欧飞羽语气冰冷道,“消息很灵通嘛!”
骆风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骆风平静地答道。
“奉奚红叶的命令来清理门派?”欧飞羽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不错。”骆风的语气依旧平静。
“你来取我性命?”欧飞羽向前微微探身,笑容中暗藏杀气。
骆风一直盯着欧飞羽的脸,沉默片刻,正色道,“也可以带活的回去。”
“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欧飞羽握紧玄黄刀的刀柄道,“不过,我会把你带回双子门的。”
骆风微微一扬手,问道,“隔壁那老者是你父亲?”
欧飞羽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冷冷道,“是又怎么样?”
骆风摇头一笑道,“我之所以这样来找你,就是不想惊扰他,我想,你也不想惊扰到他吧?”
欧飞羽一时语塞,微微皱起眉头。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骆风右肩膀一动,紧接着,一声响指起,蝴蝶镖飞来!
欧飞羽暗叫不好,猛地向后仰身,一枚蝴蝶镖贴着他的鼻尖飞过,“丁”一声,插进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好一个缓兵之计!欧飞羽想到此,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没有直起身,而是索性顺势滑下木凳,躺倒在地,同时伸手入怀,取出数枚蝴蝶镖,分夹在两手手指间。
骆风见一击未中,忙向后退身,伏身在地,同时取出蝴蝶镖,紧掐在指间。
二人隔桌对峙,剑拔弩张。
欧飞羽率先发招。他猛地跃上方桌。正伏身在地的骆风,立时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欧飞羽双手并用,以上势下,连打出四枚蝴蝶镖。骆风见形势凶险,在平地上翻了一个筋斗,直接藏身到了方桌之下。一阵响声后,四枚蝴蝶镖接连插入地面。
骆风蹲身在方桌下,一打响指,手中蝴蝶镖旋转而出。
欧飞羽站在方桌之上,见一枚飞镖自桌下飞出,飞向一面墙壁,一时不解其意。
“当”一声,蝴蝶镖竟然没有插进墙壁,而是借力飞来,直奔欧飞羽的咽喉!
这便是骆风习练初成的回旋镖。
“什么!”欧飞羽大叫一声,用力侧身,险险将飞镖躲过。
未等欧飞羽回过神来,骆风已从桌下窜出,连打响指,射出两枚蝴蝶镖。两枚飞镖皆未直接飞向欧飞羽,而是飞往两侧墙壁。紧接着,骆风又取出一枚蝴蝶镖,甩手将镖射向欧飞羽的咽喉。“当当”两声后,三枚蝴蝶镖从三个不同方向飞向欧飞羽!
黑暗中,欧飞羽难以看清飞镖的线路,只感觉已被飞镖包围。慌乱中,他用双臂护住头部,拔地而起,向屋顶跃去。“砰”一声,欧飞羽撞破屋顶,闯出屋去。
骆风一见,毫不迟疑,纵身向上,跃出屋去。
欧飞羽在屋顶上稳住脚步,看向骆风。骆风落身在距欧飞羽十步远处,手中已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蝴蝶短鞭!二人隔着屋顶上的漏洞相对立,杀气弥漫。骆风拉开架势,准备发招。
玄黄刀被遗落在屋中,欧飞羽赤手空拳。
骆风晃动手腕,蝴蝶鞭随之如银蛇般游动起来。“接招!”他低喝一声,腾身而起,欲越过漏洞攻击欧飞羽。
欧飞羽怒睁二目,迎着骆风大踏步向前冲去。骆风挥鞭下砸,直袭欧飞羽头顶。此时,欧飞羽已跑到漏洞旁,缩颈藏头,团身而下,穿过漏洞跳进屋中。
一鞭砸空,骆风落到漏洞边,未做停留,也一跃而下。
欧飞羽扑到方桌旁,一把握住刀柄,回头望向骆风。未等骆风双脚沾地,欧飞羽即挥刀横斩。一阵劲风起,数枚铜环鸣,玄黄刀直奔骆风的腰部而来!骆风身在半空,一时难以躲闪!
情急之下,骆风狠狠一咬牙,抡动蝴蝶鞭砸向欧飞羽的头部,欲与欧飞羽同归于尽!
欧飞羽没想到骆风会使出如此狠招,不由得心生怯惧。他无意再攻,一心躲避,遂向后跃身,手中玄黄刀也随之撤招。骆风并未收招减势,且鞭长刀短,玄黄刀未伤到骆风,蝴蝶鞭却划破了欧飞羽的脸颊。
欧飞羽感到右面颊一阵刺痛,抬手摸去,鲜血淋漓。
骆风已双脚落地,聚拢目光看向欧飞羽,未吭半声,抖动蝴蝶鞭再次扑来。欧飞羽无暇再理会伤口,挥刀相迎。二人斗在一处。
打斗间,骆风发现较之惊蛰节气二人动手时,欧飞羽的功力又提升不少。他怎么会越来越厉害?!骆风眉头紧锁,思不得解。经过冷先生的点拨与传授,如今欧飞羽的功力已在骆风之上。五十回合初过,骆风已完处下风。
再继续打下去,恐有性命之忧。骆风想到此,抽身疾走,破窗而出。欧飞羽紧随其后,也冲到屋外,来到庭院中。欧飞羽已看出骆风无力相抵,遂加强攻势,意欲取其性命。骆风欲走,却被欧飞羽攻势所困,一时难以脱身,只得咬牙坚持。
此时,店铺掌柜、伙计及诸多住客纷纷躲在柱后窗旁,向二人所在处观望。欧公冶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庭院中的欧飞羽和骆风,面现忧虑。
铜环疾响,玄黄刀刀尖刺向骆风的胸膛。骆风已无力闪躲,不禁一闭眼,只待一死。
“咔!”玄黄刀刺破骆风的衣服,却被一硬物所阻,欧飞羽感到攻势一滞。
骆风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见欧飞羽正满面惊讶地看着他。他不待多想,借此机会,挥鞭横扫向欧飞羽的太阳穴。欧飞羽忙低头闪躲,与此同时,玄黄刀也从骆风身上撤离。
骆风未再进招,值欧飞羽未能进攻之时,转身跃向屋顶。
欧飞羽仰头看去,见骆风已在半空。他迅速伸手入怀,取出一枚蝴蝶镖,疾打响指,飞镖应声而出。
“噗”,蝴蝶镖正中骆风的后颈部。此时骆风已落身屋顶,突感颈部一阵剧痛。他急于脱身,无暇顾忌伤势。骆风跃下屋顶,找到停放在院外的马匹,飞身上马,猛抖缰绳,带伤而逃。
胯下马嘶鸣一声,奔跑起来,越来越快。骆风把手伸向怀里,触到一硬物,忽然想起是师父奚红叶所赐的双子门掌门印,方知是此物救了他一命。
骆风侧耳倾听,未发觉有人追赶,长呼出一口气,心稍安神稍稳。他将蝴蝶鞭收好,把手伸向颈部,轻触飞镖,发现飞镖入肉甚深。骆风不敢将镖拔出,只得强忍疼痛,低垂头颅,急催马匹,赶往双子门总舵。
镖上有毒。马行不多时,骆风即感到浑身麻木,头昏脑涨。他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在起伏中渐渐失去了知觉。
欧飞羽跃上屋顶,向骆风乘马逃去的方向望了多时,之后默不作声地返回院中。他看了一番四周,诸位住客纷纷不动声色地闭门关窗。客栈的掌柜与伙计看了一眼杀气未消的欧飞羽,未敢多言,相继离去。
庭院中又恢复了安静。欧飞羽走到欧公冶身旁。欧公冶盯着儿子脸上的伤口,沉默不语。
欧飞羽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淡淡一笑。
“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吧?”
欧飞羽摇头道。“没有。”
欧公冶轻声问道,“他也是双子门的人?”
“嗯,骆风。”
欧公冶点了点头,思量半晌后道,“回屋休息,等天亮再动身。”
欧飞羽看着父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欧公冶盯了儿子一会儿后,转身走进屋中。
欧飞羽提着玄黄刀回到他所住的客房,心血翻涌,毫无睡意。离天亮还有许久,他只得和衣而卧,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