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路哼唱着前几天白悦兮教的新曲子,我背着满满一萝筐草药踏进了家门。


咬字不清、五音不全,如此独特的歌声一响起,我娘知道准是我回来了。果然,从最中间的破茅草屋里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来,一身粗布麻衣,淳朴勤劳。“好运,你回来了,快把背篓放下去洗洗吧,采了一天药也该累了。”


看见我,她忙亲热地上来道。“嗯,好的。”我从肩上卸下竹篓,乖巧地应。


四处望了望,烂竹条围扎的院子一片安静,我问娘,“好命还没下学堂吗?”娘亲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用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回道,“嗯,看着时辰也快了。”哎,都过了这么多年,娘怎么还介怀这件事呢。娘脸上的愧疚自责我如何看不出来,在心里暗叹了声。


“娘,每次我问好命放学没你都是这种表情,看得我也要内疚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喜欢读书,死活不愿意上学堂,真的。古语不是还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么。”


我的都是真心话。相比读书,我更愿意一天呆在山中采各种各样见过没见过的药材。但是爹爹娘亲却一直觉得因为家里穷,他们当初只送了弟弟上学而对我有亏欠。


“好运,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仅管你如此说,娘还是觉得对不住你,咱们朝的形势,你也是知道的…”大人都是这样固执的么?我无奈地摆手止了娘亲的话音,“娘,我知道,也明白,但是你们不也经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么,又不是非读书一条路不可。”我娘口中的“咱们朝的形势”是这样,在我们乾朝,无论男女,皆可参加科举考试获取功名。这个规矩是由当今皇后定下来的,至今已沿续十五年之久。


若要问皇后娘娘一介女子何来如此大的权力,竟干预朝政,那想想便只有一种可能。是了,当今圣上常年体弱多病,十日有八日不上早朝,政务全交由皇后处理了,长年累积下来…娘亲为我的通情达理所动容,伸出袖子抹了抹眼,并望了一眼我们家仅有的三间破茅草屋,哀伤道,“要不是咱家太穷了,唉,好运,你爹卧病多年,家里的生计便一直由我撑着,可是时间长久,我也总有不中用的时候,到时候能指靠的也就你和弟弟了,可你弟弟才十二岁,年幼无知,少不了要你多操心。每每想起你,娘就心疼。”


“娘,没什么的,而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打理好这个家,只要有我在,咱家是不会倒的。”不忍见娘太伤感,我宽慰道。我叫佟好运,是青玉城平安镇马丰村一户普通农家女,但我从来不为自己的出身而抱怨不满。


贫穷不是我的错,也不是爹爹娘亲的错,只要我们一家四口团结一心,和和睦睦,这便够了。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要懂得知足常乐。“嗯,嗯,有你这番话,娘的心多少也能松下来了。”


娘缓了神色道,而后转身进了最左边较小的茅屋,我们的厨房。“你去照看你爹,我去做饭,你弟弟应该快回来了。”我站了站,然后把竹篓里采的草药全部倒了出来,再一番仔细整理分类。


自懂事起爹爹便卧病在床,每日都要吃药,一开始用家里的积蓄娘还买得起时间长了家里实在穷得拿不出钱,爹便断了药。那段日子看着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又急又心疼,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采药熬药。我跟着药铺的伙计偷偷上。


,勉强挤出些笑容,费力道,“昨天夜里下了雨,山路不好走,你今日怎的还去了,我的药一天可以不吃,你却该为自己着想,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我笑,“没事的,那座山我走了七年,已经很熟悉了,不会有事,您就放心吃药好了。”一般来说草药采回来要先晒干,再用药锅煎了来喝,但是给爹爹喝的这药,我是直接采了捣碎,用水冲开喝,虽然比一般的药苦了好几倍,效果却也比之较好。


这是一日我偶尔实验发现的,此后便一直用了这个法子。爹爹相信我的努力,也感动我的孝心,即便药很苦,却从未皱一下眉,如同现在这样。不一会儿,一碗药汁便被爹爹喝了光,我从怀里掏出一枚青色小果子递给了他。


“这是我今天刚尝出来的,以前老吃‘血果’,想着爹也吃腻了,今天便换个口味。”所谓“血果”,是我一次上山时发现的一种暗红色果实,两头尖,中间圆,有拇指大小,味甘甜,我便日日采了让爹喝完药后吃,可减轻嘴里的苦味。爹接过果子塞进嘴,嚼了几下笑着说,“好甜,比糖要甜得多,都快甜到心里了。”


爹开心,也是有利于他的病情好转的,我不免也高兴起来,同样含了笑,“嗯,这就好,以后我天天采给爹吃。”想起什么,我道,“对了,这种果子我一时也想不出起什么名字好,爹你给取一个吧。”爹年轻时是村子有名的秀才,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十里八乡有多少姑娘抢着想嫁给他。


造化弄人,爹考了两年科举都未能中榜,第二次落榜回乡途中,不知遭遇了何事,回来后他便病了,卧床不起,一至如今。想了想,爹开口道,“这果子颜色青翠,果肉爽甜,就叫‘青爽’好了。”不愧是读书人,一个小果子都能起这般文雅的名字。


我在心里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