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涉说每年除夕各位王爷皇子皆要进宫赴宴,古涉说倨王爷每年都会在宫里住两日再回府,古涉说倨王爷每次回府之路必会经过这条人迹罕至的胡同。所以此时,我正心平静气地等待着。默书的安危和前程,穆老爷和穆阳的性命,任何一样我都赌不起。
这场游戏,我没得选择。只是古殇,从此以后,我便与你是陌路人了。轿辇高低起伏,发出咯吱的轻微响声,我对身旁身形彪悍、长相凶恶的大汉点头示意,他抱拳作揖,用极低的声音道,“佟姑娘,得罪了。”
恶霸欺侮良家妇女的戏码自然不足以让尊贵无比的倨王爷出手相救,眼见奢华富贵的轿辇就要过去,我心生一计大叫道,“少爷救我!默书,白默书,你快来!不要啊,救命!”默书是今届科举探花,想必倨王爷在宫中又见了,也该知晓他的名字。果然,四周悬挂金黄色流苏的华丽轿辇中传出一道清凉沉郁的男声,“停轿。”鱼儿上钩,我对大汉以眼神示意,他点头,一拳重重挥向我的后脑,嘴里还骂着,“真是给脸不要脸,大爷不过想亲你一口,死叫唤什么…”意识抽离之际,我看到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近在咫尺。
努力对其扬起一抹笑,我闭了眼。头痛、脖子也痛,我费力撑开眼来,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清秀娇丽的容颜。见我醒来,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我用茫然无绪的眸子看了看她,又望了望身处的这个装饰简单却不失典雅的房间,然后张嘴问了一句,“你是谁?这里是哪儿?”少女接着笑,“这里是倨王府,我是婢女小青。”
嗯…“那,我是谁?”少女带笑的嘴角骤然僵住,眸子里染了一丝狐疑,“姑娘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什么叫不记得,是根本不知道,啊,头好疼,什么都没法想了。”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乱闯乱撞,我努力回想,却惹来一阵疼痛,我受不住叫出声。“主子。”
突然听见少女唤了一声,我忍痛抬头,来人一袭黑色锦袍,五官俊朗,皮肤极白。有熟悉的感觉…该是认识的吧,可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你是谁?”男子闻言轻微皱眉,“我叫姜枫,是乾朝的倨王爷。”
“姜枫?倨王爷?”大脑稍一思考便头痛欲裂,我只得应付着“嗯”了几声,然后躺下打算再眯会儿。“我想再睡会,倨王爷请自便。”半晌后我感觉自己被拽了起来,正对上那个自称“倨王爷”的男子的明眸,“你不舒服?”我这样子像舒服的么?我无奈点头,“嗯,头疼,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失忆了?”他接着问。我没好气地给了个白眼,“谁知道,大概吧。”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一丝记忆和回忆,我想,应该是失忆了吧,可我是谁呢?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问题的答案,我无从得知。
“那人的一击并没有多重,怎的会失忆了?”我听见倨王爷带着疑惑的语气低语了一句。“什么?”我问他。他立刻摇了摇头,“头疼便先好好休息,关于你的一切,我稍后告于你。”
“好。”我应了声,婢女小青上来扶我躺下。不多久我便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这日的傍晚时分。
房间的装饰真的很简单,一张古色生香的木床,一套看上去很名贵的紫檀桌椅,面阳的大窗户下置了一方贵妃榻,榻上的小几小巧精致。墙上挂了一幅山水泼墨写意画,笔触隽逸,意境悠远。正巧转到门口,小青从外面进来笑道,“姑娘可睡好了?我先伺候你洗漱,王爷等着你吃晚饭呢。”
这里的一切我不熟悉,甚至很陌生,便任由她摆弄,不大一会儿功夫,只听小青在耳边叫,“姑娘,好了,可以走了。”我瞅了瞅铜镜中的人,上身着一件莲紫暗银线弹花月华锦衣,下身系同色襦裙,气质平和淡雅,妆也是淡淡化了,衬得我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有了丝丝光彩。“小青,倨王爷说他叫姜枫,是乾朝的王爷,那乾朝是我们现在生活的朝代吗?它是什么样的?皇上是老是少,有子嗣了没?倨王爷是皇上的兄弟还是儿子呢?不对,倨王爷看上去年纪不算年轻,却也不老,应该是皇上的弟弟吧,他有没有成亲呢?…”在被领着见倨王爷的路上,我喋喋不休。
小青的额角突突直跳,压根不理会我,整张快要抽搐的脸上只传达出一个讯息:姑娘,你是失了忆,又并非傻子,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多很白痴的问题?“主子。”又听见小青这一声唤,我立刻闭了嘴,看向已坐于椅子等着我的倨王爷。“来了,坐吧。”
他浅笑,“饭菜上来一会儿了,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了。”他这么热情,这么客气,我不需要再扭捏推脱一番了吧。如此想着,我倩笑盈盈,几步跨过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好啊,吃饭。”
说完便很自觉地端起面前的青花瓷缠枝小碗,大吃开来。饱饱睡了一觉,起来早有饿意,如今美食吃到嘴里,我只觉以后的一切都不那么难以面对了。倨王爷如水的眸中快速划过一丝怔愣,瞬间他便咧嘴微笑,“嗯,多吃点,你刚起来,想必饿得紧。”
他边说边温柔地往我碗里夹菜,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我端着碗,拿余光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小青和正从屋外进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李管家。“王爷…”只听李管家的声音都似带了几分颤抖。
倨王爷抬头,“何事?”然而也不待管家应便道,“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你先下去吧。”吃了一碗饭,我喝着倨王爷亲手盛的银耳甜汤,没话找话,“王爷,你说你叫姜枫,倒让我想起了一句诗。”“哦?什么诗呢?”他微眯眸子看我,貌似来了兴致。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江枫,姜枫,好好的,何以与‘渔火’对愁眠呢?难道倨王爷姜枫也有很多忧愁和不开心吗?”我支着头,作不解状。倨王爷眼眯得更甚,眸光骤然加深,半晌才道,“不过一句诗罢了,本王都不曾留意呢。”
我意识到他这是不高兴了,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识趣地闭了嘴,把精力重新投向可口美味的饭菜,边吃边听他讲我的情况。原来我是这倨王爷不知隔了多远的远房亲戚,因家道没落,三个月前只身来此投奔他,一直住在倨王府。三日前我出府玩耍,遭几个地痞恶霸欺侮,受伤后晕了过去,醒来便成了现在这个状态,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说他已经严惩了那些地痞恶霸,他说即便我失忆了,也可安心住在倨王府。最后他说,我的名字叫若蝶,翩翩若蝶,轻盈怜人。很美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