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冷下来，人人皆裹上了厚重抵风的羊毛袍子，街上却依旧喧哗得很。此时我正与古殇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桐栖城乃边关重镇，是大元国与乾朝进行交换贸易的密集地，集市上有遥远来自中原的商人运了大量精美的陶瓷字画贩于大买家，有来自大元国的彪悍牧民牵了一批批健美肥硕的牛羊与人讨价还价，有…吆喝声、争执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你知道这座城池为何取名‘桐栖城’吗？”与古殇并肩漫游，他问我道。我想了想，摇头，“不知，为何？”似是很满意我的反应，古殇从旁边一家小摊买了油纸包的麻糖递于我，笑嘻嘻道，“这个算是桐栖城的特产，边吃边听典故，别有一番感觉，你且试上一试。”他显然作了长篇大论的打算，兴致极高地讲述起来，“据闻鹣鹣乃古代传说中的比翼鸟，它们成双入对，双宿双飞，夜晚必栖于梧桐树。


相传在很久以前，这个世上仅桐栖城长有梧桐树，枝干粗壮，高耸入云，四季常绿，神奇不已，鹣鹣鸟世代栖息于此，直到后来，天下大乱，战争四起，又加之天灾，梧桐树渐渐干枯坏死，最后绝根，鹣鹣鸟再无栖身之地，无奈之下双双赴死。待这片土地重归平静后，人们为了纪念鹣鹣鸟坚贞凄美的爱情，便将这座城池命名为‘桐栖城’。”“嗯，这个传说很感人。”


我嚼着麻糖，任由些许辛辣刺入喉咙。古殇似触动了心事，感慨道，“世上的爱情大都轰烈凄美，却终难抵挡流年的侵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容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他可是意指皇上与皇后？“所以人才常说相爱容易相处难，再轰烈的爱情最终将归于平淡，古殇你怕吗？”我牵住他的手轻声问。他目光热烈且真挚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春日静听雨打绿叶，夏时齐观芙蓉出水，秋日漫步金色天地，冬时携手踏雪寻梅，我要的，仅此而已。”


我的脑中突地冒出一个念头来：若只如此而已，你对那个无数人争着抢着往上爬的皇位当真没有起过一丁半点儿的心思么？有声音打破了我的思虑，“两位客官，您们可是要买马？咱家的马匹个个高大威猛，日行千里，您们看看吧。”一个皮肤黝黑干皱、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在招揽生意。原来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马匹市场。


古殇已平复了情绪，言笑宴宴道，“嗯，看上去倒还真不错，只是不知价钱如何？”中年男子一听有戏，脸上的笑容更甚，“咱家的马在整个市场都是极有名的，客官若是诚心想要，呃…需三十两一匹。”见古殇有些顾虑，他又忙道，“客官，这个价钱已经不算高了，何况马匹是真的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便买了。”


古殇轻淡一笑，从袖中取出银两递了过去。我望着身侧牵着骏马、悠闲自得的男子，不满地问，“为何只买一匹？”他猛地凑近我，似笑非笑，“你一乡下丫头可曾见过马，怕是只见过骡子吧。”不待我怒火爆发，他又趴在我耳边笑嘻嘻道，“其实呢，我只是想与你共乘一骑，这样多好。”


然后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一把揽过我的腰轻松跃上了马背，迎风而去。确确实实第一次骑马，我受不了，被颠得胃里直翻腾，难受得厉害。“古殇你骑慢点！”强忍着不适，我冲身后的人低喊。


要不要这么“肆意奔放”啊。突地感觉嘴里多了块东西，只听古殇附在耳畔道，“把它含在嘴里，桔子糖对付这种情况很是管用。难得骑马驰骋，总要尽兴了才是，你莫怕莫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安心，细细吮着桔子糖特有的酸甜之味，好像好的没有那么难过了，不自觉扬起嘴角，我将自己整个埋进古殇温暖厚实的狐裘，紧贴他的胸口。风过天地肃杀，一匹骏马自由奔驰于林间，身形优美，快如闪电，马背上的两人相互依偎，温馨动人。这一幕场景太美，直至多年后我仍清晰记得，并觉幸福满满。


“古殇，这里怎的会有如此大片的树林？”骏马在掉光树叶的林间穿梭，我抬头望了望，仿若没有尽头，直接地平线，好奇问道。古殇好听醇厚的声音轻拂过耳，“桐栖城地势相对较高，风力便大得多，偶尔亦会有沙尘暴，人们就想出了这个办法，白杨树可有效阻挡风力，抑制沙尘暴。”他的语气陡然充满了自豪，“记得一年大元来犯，來势汹汹，我朝将士未能及时抵御，被迫退到了这片白树林中，占着地形的优势，最后竟打赢了那场艰苦卓绝的仗。”


我亦感慨，“一个国家的安稳生平其实功劳最大的便是守卫边关的将士们。”马儿突然一阵骚动，极度不安躁乱起来，摇头晃脑，险些将我们甩下马背，古殇眼疾手快抱我跃了下来。“怎么了，乖。”


他伸手轻抚马儿长长的骢毛，安抚着它。无济于事，马儿依旧狂躁不安，仰天长嘶，似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敏感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草香气味，循着找过去，在前方几步处发现了几株不起眼的碧草，根茎纤细，叶子长扁。


我试着摘了一株，刚靠近马儿它便用力晃着脑袋，长嘶不已，就差掉头狂奔。看来，这些小草有某种特殊药性，让马儿感到不安躁动，还真是有趣。“那个是‘千纤草’。”


丛林中蓦地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我与古殇皆吓了一跳，古殇一把拉我在身后，小心踩着步子循声探去：被落叶覆盖的草丛间，赫然躺着一位中年男子！“铁托将军，怎么是你？”待看清其人后，我不无诧异，冲过去道，却见他面色苍白，有气无力，似是受了重伤。“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古殇压住心底的疑惑，扶住我当机立断道，“先别问那些，扶他上马，回营再说。”


三人同乘一匹，马儿显然有些吃力，步履缓了许多，古殇见状，从怀里摸出一枚朱红色药丸塞进极度虚弱的铁托将军嘴中。见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翻了个白眼道，“不许怀疑我，若我有害他之心，刚才直接扔那就不管了，何必多此一举。”“可这人是此次大元国率兵将领铁托大将军。”


我弱弱道。即使他是姜枫的朋友，在此特殊时期，古殇有权利且应该知晓实情。古殇闻言，手抚着下巴，表情莫测，“是这样啊…有什么关系呢？”他又凑到我耳边，语调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知我适才给他吃的什么，是我命人依你的‘保命丸’制作的，尚未试过效果如何，他是第一个，我可什么都无法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