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书,白悦兮到底想干什么?”彼时距皇上寿诞已过去半月有余,我天天去默书府上,与其商量对策。默书凝了日渐沉稳的眸光,语气难掩惊痛,“圣上年过半百,且常年病弱,她如今甘愿侍奉在其身侧,能图什么,自然是为了那人人艳羡的荣华富贵和无上权力!”荣华富贵,以我对白悦兮的了解,她不稀罕,那么至于权力…“我这段时日天天去清雨阁,那悦兮姑娘只接见朝中四品及以上大臣或都城的富贾,所怀目的,只怕不简单”,思及姜枫尚在人世时同我说的话,我顿时有些明了。“默书,白悦兮可知洛风的身份?”默书想了想道,“纵使从前不知,大皇子他们那次欲抓洛风,她后来该查寻到了真相。”
若如此,我大抵知晓白悦兮的心思了。你可以为了那舍弃自己一生的幸福,我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身陷皇宫那个硝烟弥漫、杀人不见血的战场。院落的蔷薇开了、败了,残留一地余香,南飞过冬的大雁一群群划过天际,偶尔发出喑哑的长嘶,在万里无垠的天空落下关于追求与执着的音符。
秋末初冬的天儿,皇都比之桐栖城多了几分缱绻,眼及入门而来的那道青蓝衣袍,我的心不禁柔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明日你就可进宫任职,活儿倒也清闲,平日就整理编纂些古籍。”他笑着走近我,“看你老是读【史记】那些劳什子书,女史官的差职很适合你。”
“嗯,确实合我心意。”为古殇的细心欣慰,我亦含了笑。“史官轻易不会引起注意,在很多时候也方便行事。”
古殇略带了郑重看我,“虽不知你突然执意进宫的缘由,不过只要是你想的,我总归会尽力安排托贴,你不必担心过多。”我无言点头。如果他的温柔细致只是梦一场,我也甘愿沉浸梦中,永不苏醒。
临走时已是这日的日落时分,古殇饮尽紫苏奉上的松尖阳雪,抬头望了望横亘天际的绚烂晚霞,有些感慨开口,“倨皇叔独爱的松尖阳雪味道果真极好,苦涩中透着甘香,回味无穷。印象中还是因了你第一次拜访倨皇叔尝过,没想到如今竟…你入住倨王府这两年,我时常暗中打探消息,发觉倨皇叔是真心对你好,而他也的确是个好脾性的。自小到大,我虽不曾与他多亲近,却从未起过害他的心思,好运,倨皇叔离开,我亦深感痛心。”
古殇的心,到底是柔软的。那时在战场我就知晓了,于是轻点了点头,“人各有命,你不必太过自责。”“而至于皇后娘娘,你把小青姑娘送往桐栖城我便知你是打算护着她了,我没有立场多言什么。”
见我拿眼瞧身旁候立的紫苏,他接着道,“你不必怪紫苏,是我套了她的话。我只是想说,不管这场不知还会有多少灾难的抗争到最后会如何,我都想一直保护你,及你所想保护的。”他的脸上是难得的正经真诚,眸光清澈中带着坚定,我却在想:他这一番话,究竟含了几分真心。
紫苏不过孩子心性,拿他当亲近的人才什么都告知,他何苦还…但眼下的情况,我还有很多地方用得着他“大皇子”这个身份,所以…“如此,我便先行谢过大皇子这份心意了。”见我用客套话应他,古殇眸光一黯,却犹自勉强挂起笑以一贯的语气眨眨眼道,“好运,这次本皇子有惊喜给你哦,你可以先尽情期待一下。”这样的人啊!后宫三千佳丽,有的蒙承圣宠,一生富贵无忧,如皇后娘娘;有些虽泽皇恩,却因一次失误永入地狱,如立誓常伴青灯的淑贵妃;而有人则一入宫便独霸圣宠,惹人既羡又恨,若这大半个月来风头最盛的董淑媛。
我走向御史苑,一路听闻皆是关于这位淑媛娘娘的。“嘘,你小声点,小心别人听见了咱俩又合着该受罚。”“我就是气不过,你瞧瞧那新进宫的淑媛娘娘,哪里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整个就一狐妖胚子,把皇上迷得呀…”“咱做奴才的,干好自己的本分就成了,背后莫论主子,快快走吧,婉仪一会该醒了。”
……白悦兮,这就是你选的路吗?与众多女子分享属于一个夫君的宠爱,然后勾心斗角,不死不休?你若真为了洛风,可有想过他知晓后会有多心痛?御史苑位于皇宫西南角,虽有些偏僻,房屋亦陈旧,却透着一股子清幽淡雅之气,我很喜欢。遥想当年苏大学士居于其间写字作文,悠哉自乐,清闲度日,若不是…念及此,我不免又伤感而起。只是,如今这御史苑的主笔是何人呢?正想着,耳边响起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
“好运姑娘,好久不见。”多了几分淡然与清雅,却好像瘦了些,不过还是初见时那个沉稳自若的模样。我欣慰,朝他笑了笑。
“古殇说有惊喜,果然又惊又喜。”“哈哈,姑娘还是同以前一样,遇事不惊,慧质兰心。”逐渐向我走近的男子笑言。
猛地想起与他初见时的情景,我接着笑,“肖御你也是啊,总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你怎的跑来御史苑执笔编纂史书了?”他没回应,只是带着我进屋,领我熟悉了一下新环境及讲解了日常工作流程。临近日落,我们坐于院中品茗,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感觉。
见我半晌沉默不语,肖御先开了口,“我不知你此刻在想什么,但我想说的是,任职御史苑主笔是我自己的意愿,殇只是顺道帮了我一把。”他这是告诉我,其实他入宫做御史苑主笔古殇没有丝毫利用的私心?有无都好,我已经打算走下去了,就什么都不怕。“我可没多想,再说以后你便是我的上级,我不会存二心的。”
肖御对我的打哈哈报以一笑,接着略带了些愁绪与伤感,“我们肖家当年也乃澜先城豪门世家,后因改朝换代才逐渐没落,殇的母妃即为我的亲姨娘,我与殇自幼便交好,自然希望他好。”原来他们的交情竟这么深。“皇宫的黑暗与残酷姑娘也许不知,我却是看着殇一步步摸爬滚打、小心筹谋走到今日的。
他向来对他人的事袖手旁观,却独独对姑娘是不一样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肖御言尽于此。”何尝不想要他的真心,只是前路漫漫,会发生怎样的事我们都不知晓,只能,且行且珍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