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今日可真是体验了一把,小兄弟,看不出来你还知道挺多。”待人散后,肖御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呵呵,肖兄过夸了。”


我也挂起笑客气地回应,却见默书只是盯着适才胡易躺着的地方沉默,我心下黯然,伸手碰了碰他。雾云山算一座荒山,却偶尔也会有猎人图个新鲜上来打猎,有一段时间我总能遇见各种小动物无意撞上猎人安装的捕兽夹,血流不止,痛得惨叫,最后还是被狠心的猎人杀了剥了。那个时候我害怕、心疼,却什么也做不了,每每只是给洛风送药时向他倾诉,抱着他哭。


而洛风总是轻抚着我的头,温柔地对我说,“丫头,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活在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只要完成了使命离去,便没什么遗憾的了。猎人的使命是打猎,兔子的使命便是猎物,它是完成了做猎物的使命,你应该对此感到欣慰而不是难过。”很歪的道理吧。


我那时听了,却一下子不难过了,以致以后上山再看到,心里有的也只是释怀。洛风说,人生苦短,总会有离去的那一天,生死若看得开了,这世间便没有过不去的事。这句话一直伴我走过了五年,所以对于胡易的离开,我难过叹息,却并不悲痛,只希望他在遥远的天国可以万分安好。


俗世留下来的迷团,我会陪着默书一一解开,好让他安息。“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便就没了。”默书一句哀语拉回我的思绪。


肖御见状宽慰,“人生短短数十载,谁都有化为尘土的一刻,不过是迟早罢了,兄台节哀顺便。”道理自是浅显明白的,只是要真正做起来,又何等难。“对了,好运你怎会知道那些的,连我都不知晓。”


默书想起什么敛绪问我。那些,全是洛风告于我的。“你忘了,苍月城、浣沙城、青玉城三城相邻,我去采药的雾云山过了便是苍月城,自然是知道些了。”


眸光一转我笑着应道。如此回答,该是没有什么可疑的。默书相信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肖御再次谢过小兄弟的相助之恩,如若无事,便先行离去歇息了。”我们点头目送他离开。几日后,我们收到了一个奇怪的邀请。


除了我们在偌大的皇都无亲无戚,又无权无名,却收到赴宴的邀请,让我们更想不明白和诧异的是,此次邀请我们的人。“默书,你说实话,这事是否与胡易的死有关系?”坐在主人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宽阔马车,我挨着默书压低了声音问。默书静默了片刻,闷声道,“本来我是没往那方面想的,现在看来,也许,我们无意中惹了个大麻烦。”


“挑重点说。”我皱眉打断。默书一噎,只得道,“胡易写过几篇对倨王爷不满的文章…”怪不得我前几日上街见百姓围了一大圈,说是有匿名人士写了一篇痛斥只手遮天的倨王爷的文章,大家纷纷称好,皆夸赞其作者。


“那你有参与没?”叹了口气,我问他。停滞半晌,默书缓缓点头。“想来是咱俩一同住,你又谨慎惯了的,他们不方便下手,便先解决了胡易。”


而后他看向我的眼,似明白我心中所想,接着道,“肖御平日字里行间多有对倨王爷所做所为的不满,便也成了他们需要除去的眼中钉。”“那咱们呢?”良久的沉默后,我低低问。默书握住我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眸光沉稳坚定,“通过这几天我与肖御的接触,发现他的来头不简单,身后似乎有大势力撑腰,而且他为人正直,爱憎分明,是信得过的。


临来时我悄悄告诉了他咱们的行踪,若天黑之前还回不去,肖御念着你的相救之恩也定会替咱们想办法的。你别担心,咱们一定会没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终是点了点头。


似乎很慢却又很短暂,恍惚间,窗外响起前来邀请我们的李管家平稳无波的声音,“白公子,佟公子,到了,请下车吧。”与想象中不同,倨王府竟是这般的典雅大气,无一丝奢华之气,若不是知晓主人身份,我定认为这只是一处普通的大家住宅。与默书默默相视一眼,我们随李管家走了出去。


前院郁郁葱葱全是松柏等耐寒的苍树,几乎看不到院落与回廊,李管家七扭八拐到了一处厅堂。“两位请进,我家老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说完他便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一片青翠中。


这样的府邸,建得好生奇怪啊。来不及多想,默书已牵了我的手走了进去。类似于正厅,却不是很大,只摆置于了几套待客的名贵紫檀木桌椅。


我与默书仔细打量了几眼。“你们来了,请坐。”一把温润清凉的声音从耳边滑过,四肢百骸瞬间似是浸泡在沁凉的河水中,爽快舒畅。


我们抬头看去,顿时愣住了。对面那一袭黑色锦袍,身材颈长,笑容耀眼的男子就是传闻中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大魔头”倨王爷?“怎么?本王有何问题吗?”许是我俩的表情太过震惊,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淡声寻问。没,一点问题都没,反而,很美很完美。


我与默书齐齐摇头。“呵,那便好,坐吧。”他轻淡一笑,挥手请我们入座。


“大魔头”不是应该人高马大、满脸凶像,不是应该声音粗犷、亮如宏钟,不是应该一身煞气、面若冰霜的么?怎的眼前这人…而且他不老,一点也不老,顶多三十岁,肤色白皙若雪,细腻似玉,简直,保养得也忒好了吧!原谅,如此大的视觉冲击,我实在受不了。“咳咳咳,不知倨王爷突然邀请我们二人前来…”白默书显然也很难接受,费力咳了几声问正事。“其实也没什么,“他顿下,动作优雅无比地抿了一口热茶,抬眸又带笑,“本王听说前几日昌平阁出了桩命案,是你们两位小兄弟胆识过人,心思细腻,协助官府查出真凶,真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这…话中有话吧。我们顿时崩紧了神经。“你们也喝茶呀,‘松尖阳雪’,本王最爱的,尝尝看。”


他说完见我们还是没有动作,想了下加了一句,“好茶下毒便是浪费了,你们且放心喝。”噗!—如此“露骨”的言语,倒显得我们小心眼且胆小了,用茶盖抹了抹青绿的茶叶,我轻抿了一口,嗯,口感确实不错。“倨王爷备的茶自是好茶,我家公子因着参加科考,心思多半扑在读书上,我一介小小书僮,只管伺候好公子,更没有口福,今日倒要厚谢王爷了。”


以不变应万便变。既然无法得知他目的为何,那就先将客套话往满了说。“确是如此,小生谢过王爷了。”


相处十年,默契自是有的,默书顺着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