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皇上下毒一事,荣显光等自然是半点不知。“荣显光。有时我想起你,心里也颇不能明白。


到底我有什么好,使你这一生都无怨无悔地跟着我?甚至不惜背负了那样多的骂名?”荣显光听了,心里就苦笑了笑,他轻轻对着太后说道:“太后,实话和你说了吧,其实臣也不知道。许多年了,臣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臣始终没能想出个为什么来。”


太后听了这话,心里头突然想起西宁王来了。西宁王奄奄一息之时,她就在西宁王身边。西宁王口中说的最后一句,便就是:“太后,臣这一生,甘愿一生为奴。”


说完了,西宁王也就满足而逝了。想起西宁王,太后的心里更是酸楚。其实这一生,她心里头,真正动过情的人,便是西宁王。


与丈夫是敬,与荣显光是友情,可与西宁王却是爱。太后听了,也就对荣显光道:“既然想不出,也就不必想了。你这样待我,我一生都感激你。”


太后便又对荣显光道:“荣显光。如果我死了,你尽管放心。你总会平安无恙的。


皇上那里,其他人那里,你都不必担心。怎样都不必担心。”太后与他保证。


荣显光见太后这样笃定,心里便一动。“太后——您——”他迟疑地开口。“荣显光,你须信我。


以后,我虽人不在了,但依旧能保你们平安。只是,你们一家以后更要殷勤和清远走动。到底,他是你的女婿。”


荣显光听了,就点头道:“太后,您的话,臣自然记住了。”太后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对他道:“好了。你下去吧。


从此以后,这心里可就不要再想那些废立之事啦。皇上还是皇上,皇上百年之后,我大燕国的皇储自然也还是从安东王府上出。我的意思,你可懂?”荣显光听了,怔了一怔,心里更印证了女儿凝芳的话。


女儿的话,他自然也信,但心里总是存了疑虑。不想,果然却是如此。荣显光的心里,溢满了沉甸甸的激动。


他给太后又磕了个头,方不舍地离开了储秀宫。一日一日地过去,这天儿更是凉了起来。皇宫里,园子内,各处都是飞飘的落叶。


清元无事时,依旧循着老时间去太后那里请安。太后看着皇帝,目光深幽。“皇帝,你身子既然也不好,以后也不必日日来我这里请安了。


真正,我们娘儿俩几十年的情分了,又何须在乎这些虚礼?皇帝,你好生将养着身体吧。”清元听了,还是如常一样,淡淡道:“儿臣谢皇额娘的关心。只是,这几十年如一日,儿臣已经习惯了。


这一大早地起了来,不知不觉地,儿臣就顺路往皇额娘宫里来了。”太后听了,目光自是更深邃了。她看着皇帝,方又慢慢说道:“嗯。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么多年了,咱们娘儿俩一直相处得好。如此,我的心里也感欣慰。


只是,你是我大燕国的皇帝,你的身体是最紧要的。这些时日,你身上的病痛都好些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清元知道太后的心思,听了就淡淡道:“皇额娘,儿臣这几日没有觉得不适。”太后听了,目光更是一聚,因就问:“皇帝,果然如此?”清元就道:“儿臣在皇额娘面前,如何敢说谎话。


儿臣并无任何不适。”太后听了,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疑惑,但神色很快就如常了。“这么说,你的身子果然好了。


如此,我便就更心安了。”此时,清元的胸口又是一阵难言的疼痛,不过,他忍住了。他缓缓道:“为了我大燕国,为了能一直在皇额娘跟前尽孝,儿臣自然珍重自己的身子骨,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太后听了,也就不说话了。此时,一阵秋风瑟瑟吹过,直从殿外吹进了殿内。太后怕冷,吹了这风,直觉大不自在。


清元见了,便唤外头伺候的李信达进来,口中呵斥道:“李公公,你也太不小心了。到底天气也凉了。如何这样的天气,太后宫里的帘子还没下呢?”李信达听了,赶紧就将挂着的帘子一个一个地拉下了。


太后便道:“好了,皇帝,无事你就出去吧。我这宫里,一年到头都是药罐子的气味,闻了只让人不好受儿的。是我叫他们将帘子卷起来的。


不过,略透一透气儿。到底我也不觉得有多冷。”清元听了,也就不语,退下了。


太后看着清元的背影,眼睛更是眯得紧一些了。秋去冬来,初冬季节,宫里下了第一场雪。这雪下的不大,可也不算小。


大雪过后,宫里各处还是白雪皑皑的一片。燕妃自入宫后,与冬天见雪,早就见惯不怪的了。一大早地,她起了床,就见瑶琴在旁说道:“主子。


今天这雪下的可是有点早。此时,也不过才冬至呢。”瑶琴说着,见燕妃走到梳妆镜旁,就拿了梳子与燕妃梳头。


瑶琴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镜中的燕妃,忽然就叹口气,说道:“主子,也是奇怪了。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皇上竟一直没有到主子这里来?”燕妃听了,就坐着对瑶琴道:“皇上身子不好,这你也不是不知道。到底这里离园子也远。


何况,现在又是冬天了,天气冷,又何必劳累皇上来回走路呢?我的心里,可是不忍。”瑶琴听了这话,倒不禁笑了起来,她给燕妃梳好了燕尾,将旗头戴上了,就道:“可是,主子,难道你心里就不想皇上?真正,主子也是有趣儿,皇上不来主子这里,主子可以入园子去看望皇上呀?之前,主子不就是这样做的么?现在却是变了——”燕妃听了,就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皇上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他不过来,自然是有原因。我又何必打搅他去?如果皇上愿意过来,自然就会来。”瑶琴看着燕妃一脸的笃定,就又笑:“主子。


您也不要嘴硬。这说的话儿,可要算数才是。如果,皇上一个冬天也不过来,主子也就不看他去?”燕妃就道:“那我就不去。”


瑶琴就道:“主子果然能将皇上放下?”燕妃就道:“皇上到底就在园子里。只要他安好无恙,我也不必日日去见他的面。再说,皇后也在园子里。


皇上身边,好歹还有皇后照顾着。”瑶琴听了,不禁就提醒燕妃。“主子,您还不知道吧?皇后主子早搬出园子去了。”


与这些,燕妃竟是一点不知,听了瑶琴的话,燕妃就忙道:“是么?皇后是什么时候搬出去的?”瑶琴就笑:“皇后主子是霜降时候,搬出去的。”瑶琴说着,就又加了一句:“听说,是皇上叫皇后搬出去的。”燕妃听了,就道:“看来,皇上这又是要入禅了。”


原来,清元自知道自己身中的毒后,就刻意与人保持距离。除了一应的饮食起居,王全子照顾外,这杜鹃阁里的其他人,几乎见不到皇上的影子了。霜降那一日,皇后照例过来与清元请安。


清元看着皇后,只是淡淡道:“皇后,如今天也凉了。不如你还是搬出园子去吧,”皇后听了,以为皇上还是要撵她走,心里就有点不悦,因就对清元道:“皇上——我走了后,燕妃会进来陪着皇上么?”清元听了,就告诉皇后:“不。既然入冬了,这杜鹃阁也冷。


燕妃又如何要进来?即便她要过来,我也要叫她走的。”皇后听了,想了一想,终于又道:“可是,我心里到底不放心皇上。”清元听了,就对了皇后道:“不要紧,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你毕竟是皇后,钟萃宫到底不能不去住。”皇后听了,也就点了头,去了宜芸馆,准备着搬了。燕妃听了瑶琴的话,就又叹:“虽我不去园子,但到底天冷了,我还是要每日里做些汤食,好送了给皇上。”


瑶琴听了,就笑了。“主子人虽不去,但有了这份心意,便也如同到了皇上跟前了。”清元是初侵毒,所以在面上,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日,是个大好天儿,恩仪却是进园子里看望皇上来了。若是别人探视,清元只会回避不见的。可恩仪到底不同。


因此,清元思量了一会,还是决定出来见恩仪。恩仪公主见清元过来了,也就上前行礼。清元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清元请恩仪坐下说话。这些时日,恩仪一直在家。因她的嗣子生了病,恩仪求医问药的,可是不大进宫了。


如今嗣子的病渐次好了起来,恩仪心里方又挂牵起太后和皇上来。不过,这次她进了宫,却是未赶着去太后的宫里请安,而是先去了清元住着的杜鹃阁。数月未见清元,恩仪只觉得皇帝越发清癯了。


“皇上,您瘦了许多——”清元听了,就微笑:“是吗?不过我一直也这样。”清元便又问了问恩仪公主府上的一些琐事。恩仪打量着清元,还是忍不住说道:“皇上,您面色苍白,似乎有什么不调之症。”


恩仪这样说,是因为她的父亲西宁王颇懂一些医理。而恩仪跟了父亲,自小也知道不少医理。她看着皇上,走动无力,眼神黯淡,形容苍白,心里只疑心他有别的症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