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就知燕妃和自己想的,并不在一处了。皇后叹了一叹,就道:“我本以为,你会与我站一处的。不想,我竟是错了。


只是,咱们既在这样的位置上,一切就由不得你我。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燕妃听了,想了一想,反而劝解皇后道:“皇后主子。


依我说,莫如还是不要多想,一切顺其自然的好。虽然您是皇后,我是皇妃,但有许多的事,是你我不能做主的。不如,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皇后听了燕妃这话,就有些伤心。皇后还是想劝燕妃,因又道:“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这样的日子,我是不想过的。我努力了这么久,终于保住了皇后的位置。


如果,果然如传言以为的那样,皇上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的,咱们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这些,你想过没有?”燕妃听了,想了一想,还是摇头道:“皇后娘娘,若果然这样,那也不打紧。反正,我是个喜欢清静的人。


这样,兴许反而遂了我的意呢。”皇后听了,便知燕妃是不能再劝的了,她没了燕妃这个臂膀,心里就有些凄凉,因对燕妃道:“好了。我不过来与你通气儿的,可是看来,你的心我已经懂了。


我再说已是无用的了。”燕妃见皇后神情低落,不免又安慰皇后道:“这人在高处,可是不胜寒。皇后娘娘,您回宫再好好想想,或许心里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皇后听了,便对燕妃叹气道:“你呀,看来我还是不了解你。你看起来,也是一个精明入世的人,不想心里却又这样想。真正,叫我说你什么才好呢?你既不肯帮扶我,少不得我自己孤军作战了。”


皇后说着,也就要走。燕妃听了皇后这话,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因又问皇后,问道:“皇后娘娘,孤军作战,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就对燕妃道:“燕妃呀。我不是你,我不能不当一回事。


究竟我身后还有我父亲一家呢,他们可全都指望着我呢!纵然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的。”皇后走后,燕妃的心也就沉重了起来。她想:皇上在杜鹃阁,那里偏僻,这宫里有什么传闻,与杜鹃阁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想必,皇上也并不知情吧。但她转而又想:既然太后都知道自己在背后做了手脚了,知道皇上身子已经无恙了,皇上也必然会揣测出,太后的心意已然就变了。燕妃的心,一时又揪了起来。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春子和小豆子见主子来来回回地走着,只是蹙着眉头。大春子就上前对燕妃道:“主子。


您不是头疼的么?不如依旧躺回到床上去吧。”燕妃听了,也不看大春子,就喃喃自语道:“不。也是奇怪的很,这会儿我的头又不疼了。


你们不如退下吧,且我让一人静一静。”大春子听了,就回头看了小豆子一眼,她与小豆子使了个眼色,小豆子会意,也就和大春子退下了。二人就到了廊子后的花圃中,大春子就对小豆子道:“主子这样,定是遇到了烦心事儿了。”


小豆子就道:“我猜,此事和皇后娘娘过来有关。”大春子就道:“哎——只怪我们是奴婢,只能做伺候人的事儿,却是一点也帮不到主子。若是瑶琴姑姑在,那便就好了。”


小豆子听了,也就叹了口气,说道:“是呀。如今我们两个,也只有在一边干着急,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二人看着燕妃来回踱步,只是爱莫能助。


正在这时,那守门的太监就进来禀报,说是李信达李大总管过来了。大春子得了信儿,也就赶紧告诉了燕妃。燕妃一听李信达来了,知道自己大概不好了。


她定了一定,便镇定对大春子和小豆子道:“大春子,小豆子,我要过去储秀宫一趟。你们两个也只有好自为之了。”燕妃的心里,是说不出的伤感。


太后到底还是过来找她了,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今日,就是她的生死劫了。只是,皇上那里,她还没来得及——但,也只能这样了。


燕妃的心,无比哀凄。李信达也就弯着腰,跨着沉甸甸的步子,缓缓地过来了。见了燕妃,李信达跪下就道:“奴才叩见燕妃娘娘。”


李信达的神情也是不同以往的郑重。方才,太后叫他进去,叫他将燕妃给叫过来。老太后的神情,李信达心里都揣摩惯了的。


李信达听出了太后语气中的狠厉莫测,心里就替燕妃担了心。与燕妃,李信达的印象是不错的,他并不想燕妃因此就有什么不妥的事。本来,他的心里,都已计划好了的。


万一有一日,太后归了西了,在燕舞宫殷勤走动走动,请她通融通融,想必皇上并不会多难为了他。皇后那里,李信达已经不报希望的了。所以,李信达这从储秀宫一路往燕舞宫,心情着实复杂。


燕妃见了李信达行如此大礼,心里更预感不好。她便对李信达道:“李公公,何必如此郑重?只管起来说话!”李信达听了,便在心里老大地叹了口气,方对燕妃道:“燕妃娘娘,太后请娘娘您过去一回。”燕妃听了,想了一想,就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李信达听了,就问燕妃:“燕妃娘娘难道不想知道,太后叫娘娘过去干什么?”燕妃听了,就对李信达道:“我去了,自然就会知道。想必,李总管您也不知道吧?”李信达听了,心里一惊,因对燕妃道:“不错,奴才也不知道所为何事。”燕妃听了,就笑:“好了,我这就随李总管走就是。”


大春子和小豆子都是机灵细致的人,她们见主子今日只是和往日不一样,不知为何,她们的心也不禁提着。为了使自己宽心,大春子和小豆子便齐齐对燕妃道:“主子,奴婢在宫里,可等着主子您回来呢。”李信达听了,就哑着嗓子道:“你们两个丫头放心,你们主子今日必然是安然无恙的。”


燕妃听了,心里只是苦笑。燕妃便对大春子和小豆子二人道:“好。”燕妃随李信达也就出了燕舞宫。


半途之中,燕妃看着四处盛放的寒梅,就自言自语道:“我竟不知道,这宫里的梅花,开得这样好看?”李信达听了,就在后加了一句:“是呀,是好看的很。主子您不说,奴才竟也不曾注意到呢。”燕妃见李信达接了话茬,就对他道:“我不曾留心这四周的梅花好看,那是因为,这入了冬了,我大半的时间都窝在宫里,却是哪里也不曾去。


所以猛然见了,心里觉得惊讶,因也就觉更好看。李总管怎么也这样说呢?”李信达听了,就诚挚地对燕妃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其实我们做奴才的,担的心思可是比主子们多得多的。这每日早晚的,奴才的脑袋都只是悬在脖子上的,到了夜里,躺下了,摸摸脖子,才知道脑袋是实实在在地贴在脖子上,因才安稳入睡的。


这心都悬着,又哪能有心思去看什么美景看什么花儿朵儿的呀?”燕妃听了,便回头对李信达道:“听李总管这样一说,似乎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活得不易。”李信达听了,就苦笑道:“是呀,其实我们做奴才的,也能看得出当主子的苦。那礼节儿多的,就不再话下了。


只是那样大的宫殿,一个人呆得苦闷,也不是能同人言语一二的。”燕妃听了,便看着李信达,默了一默,方又说道:“听你这样一说,果然就是在宫里呆了多年的老人儿了。你这话儿可是我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燕妃心想:反正今日的自己,必然是要死的了。若自己死了,将李信达说动了,以后能好生伺候皇上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燕妃就对李信达道:“李总管呀,如果您不是在宫里当差,能有一次机会重来的话,你想做什么?”李信达听了燕妃这样一说,这心里就深沉地感慨起来了。


想了一想,李信达便对燕妃道:“燕主子,不瞒您说,要是老天爷眷顾我,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是怎样都不会入宫当太监儿的。真正这做了公公,可就算不得是个人了。别看我在老太后跟前当差,那些王公大臣们见了我,都奉承个什么似的,可我心里清楚,他们心里眼睛里,依旧是鄙视我的。


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太后身边的一只会叫唤的狗。”李信达对了燕妃,却是说出了自己心窝子里的话。燕妃听了,心里也颇动容。


自她十五岁入宫,和太监们朝夕相处的,却也颇懂太监心里的苦。在她看来,太监可比宫女更苦,这宫女年纪大了,到底还能够放出宫去许人嫁了,可太监却要在这宫里当一辈子的奴才的。何况,她自小在广州,也受了那西学的影响,与她心里,人和人都是平等的。


太监宫女虽然住着伺候人的活,但都是有独立人格的人。燕妃就对李信达道:“李总管,今日我果然有什么不好了,还请李总管看在我的面子上,且不要为难了——为难了皇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