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妃听了,就沉痛道:“清远,不错,我是太妃,是旗人。但我还是一个大燕国人。我不能为了保持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将痛苦建立在他们身上。”


清远听了,就激动道:“那太妃您想过没有?如果我大燕国帝国果然不得周全了呢?皇上怎么办?整个皇室和宗亲又当怎么办?几十万的旗人又怎么办?”燕妃听了,就沉痛告诉清远:“这些,我也想过。先帝生前就此事,与我透漏过一二。先帝说了,若果然不得周全,不如行君主立宪制。”


清远听了,只是摇头道:“不,我不信!如果然这样了,那皇帝岂不成了一个摆设?那我这摄政王又如何行政?”清远再也不听燕妃解释了,他急急忙忙地就走出了燕舞宫。虽然如此,但燕妃的话,依旧萦绕在他心里。清远去了勤政殿,隆裕皇太后也在那。


清远心情不好,说了几句,就和隆裕吵了嘴儿。隆裕吃了清远的瘪,闷闷不言的,也就回了钟粹宫。是晚时分,瑜太妃过来看望隆裕了。


隆裕躺在床上,对着瑜太妃就道:“王爷太咄咄逼人了,今儿白天,我不过多问了几句朝堂之事,王爷就那样不耐烦起来。他这个摄政王,倒真把自己比作从前的鳌拜一样了。”瑜太妃听了,就安慰隆裕道:“太后您不必生气。


清远哪能和鳌拜相比?他不过有些小才,哪里能及得鳌拜的一二?何况,现在这个局势,他又哪里能当得了鳌拜?他所能做的,也就将自己关在门缝里,吓唬吓唬人罢了!”隆裕听了,只是摇头道:“可他说的话,听了到底使人难过。虽然我一直不受宠,但到底是先帝的皇后。可清远言语里,只是轻蔑我!”瑜太妃听了,就道:“太后您放心。


您是太后,他是摄政王。依我说,您的权力只是比他还要大些的!他若明着来,你就暗地里使绊子!”皇后听了,想了一想,却又叹气道:“算了!我不和他计较了!计较什么呢?只要朝廷相安无事就好。我受一些委屈,也没什么?虽我没有什么才具,但到底知道这个时候,咱们和王爷一定要同心合力。


和王爷离心了,反而更不好了!”瑜太妃听了,也不禁叹了气。她对隆裕道:“其实,大家都不是傻子。虽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但都知道这些不过假象罢了。


就像那平静的湖水底下,其实早藏了汹涌澎湃的激流,只等待那爆发的一刻。”皇后听了,便卧在床上问瑜太妃:“那么,你可害怕?”瑜太妃听了,就苦笑道:“怕,我当然怕。眼看着大燕国几百年的帝业就要没了,我如何不害怕?”隆裕就道:“怕,怕也没有用。


这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们避,也是避不过的。”隆裕此时,已经生了病。虽然困倦难受,但还是想与瑜妃说话。


瑜妃听了,也就咬牙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还怕个什么呢?”隆裕就道:“我也想不了这许多了。如今,我照顾着皇帝,也只是有心无力的。多亏了燕妃帮衬。


其实,说白了,这照顾皇帝的人,也就是她。你别看燕妃话不多,其实她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我这病不好了,你们遇到什么难题了,只管去问燕妃拿主意。”


瑜妃听了,就叹:“您是太后,不管怎样,你到底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只希望你活得长命百岁的。”隆裕听了这话,便在心里苦笑:越活得长,我越痛苦。


如此,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皇后这病果然也重。渐渐地,她就卧床不起了。


皇后生了病,不如陪着小皇帝上朝,与清远更是便宜。这一日,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早就不耐烦起来。他要撒尿,但看着那些灰头丧气的太监又惧怕,因此在椅上哭闹起来。


清远上了前,轻声安慰道:“皇上再忍一会。”小皇帝听了,就对父亲说道:“父亲,我要回去,我要撒尿。”清远听了,就无奈地说道:“好了,就快完了,就快完了。”


清远这话说得原也不响,但因在大殿之上,声音俱是通透的。因此,他的话底下跪着的大臣都听见了。什么叫‘完了,快完了’,这分明是不祥的征兆呀!大臣们跪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上都露出悲哀又无奈的神情。


清远转过头来,看着地下的大臣,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但要再改口,却又显得多余。他抱着小皇帝,闷闷不乐地下了朝。回到安东王府,凝芳直问儿子在宫里如何,清远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只是一言不发。


凝芳挂念儿子,见了丈夫这样,就有些不耐烦了,因问:“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了呢?”想想,凝芳又道:“我懂了。你如今是摄政王了,架子大了,定然是嫌我碍眼了。现在,我父亲又不在了,你越发没有阻碍了。”


清远听了,只得开了口,他闷闷对凝芳道:“你心胸能不能放大一些?如今朝廷的琐事,已经将我忙得焦头烂额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清远又道:“儿子自然还好。入了宫后,他的个子长出了好些。但只是早晚闹着要回家。”


凝芳听了,就道:“我是心疼儿子,但儿子已经是大燕国的皇帝了,入了宗庙,再不能够改的了。你既每天都能见到儿子,好歹多哄一哄他。”清远听了,就道:“我是心疼他。


哎——也不知以后怎样!今儿晌午,瑾太妃将我唤进宫去了,和我说了好一会子话。”凝芳听了,不免就问:“瑾太妃——她都和你说了什么了?”清远也就将燕妃之言告诉了凝芳。凝芳听了,沉默良久,方喃喃道:“细细听来,瑾太妃的话,也不是无道理!只是——只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并不信她真能够做到那样!纵然她能答应,她的娘家人又岂能点头?从前,听人说,她的妹妹雨妃是个离经叛道的,不想,这位也是一样!幸而她是太妃,要依着从前,保不定太后知道了,一下将她赐死了了事!”清远听了这话,只觉大不妥,因道:“太妃也没有什么歹意,和我说的,俱是肺腑之言,字字真切的。


或许,是她看得长远。又或许,是我目光短浅。但此时此刻的我,并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既然我是摄政王,那我的所作所为首先就要替朝廷考虑。”凝芳听了,就道:“好,你不用听她的。”皇后病重多日,燕妃和恩仪便常去钟粹宫看望。


待回来的路上,恩仪便对燕妃道:“这几日,各省皆发生了许多的爆炸事故。唉——这样一想,我的心真不安哪!”燕妃就道:“那些事,我也听说了。现在宫里也能买到外间的报纸了,我都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恩仪就叹:“太后和先帝相距离而逝,这朝中的局势就一日不如一日。可惜你我都是女流之辈,纵然有宏图之志,也不得施展抱负。”燕妃听了,就道:“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维系了数千年的帝制,恐怕也到了头了。今时不同往日,民智已经开化,再不能行愚民政治了。”恩仪听了这话,就道:“我大燕国的江山,本就是窃取大明得来的。


只是,好歹数百年了,弄得这样了,我心里到底不忍。依你之见,我大燕国江山还有几年的气数?”恩仪这话问得也尖锐。燕妃听了,就道:“大公主果然要听真话?”“果然。


你的话,我心里是信的。你比我有见解。”恩仪一脸的郑重。


“这样大的事,我心里哪有底?但眼看局势每况愈下,我猜最多能熬个二三年!”“两三年?这样快?”恩仪不是吃惊,而是震惊。“这不过是我的估猜。但我也不是凭空臆想,还是有真凭实据的。


大公主,难道你还以为我大燕国帝国能撑个几十年的么?这历史上,每个朝代到了末世,无不是寡母幼子的!大公主也是熟读史书的,想这些也不是不知道!”恩仪听了,目光更是沉重。默了半响,恩仪方又问燕妃:“如此说来,咱们这是陷入了死局了么?”燕妃就叹:“也可以说是死局,因并无什么好的法子破解。我们都是可怜的人。”


恩仪听了,就叹:“我的心,就是为这些悬着,可以说,无一时刻也未曾放下。”燕妃就道:“大公主,不要想太多了。只要万民能得福祉,咱们退居角落,也没什么。”


恩仪听了,就叹:“你当真都能想得开?”燕妃就道:“能,如何不能?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忽视了百姓们的苦难。”恩仪就道:“虽然如此,但我希望这样的厄运,还是不要发生。”燕妃就道:“你我生在末世,虽然悲哀,却也幸运。


很快,大燕国将迎来一场巨变了。血雨腥风的,自然难免。大公主,你我身杂其中,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成全’二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