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皇后抑郁成疾,与秋冬季节去世。后宫诸事,皆由燕妃打理,瑜妃珣妃瑨妃辅助。又过了两年,果然与燕妃预料的一样,袁蔚亭带着大臣们重卷燕都城逼宫来了。


各省皆已独立,维持这样一个架空了的小朝廷,也无什么实际的意义。清远此时已懦弱,在宫中对着诸位太妃,唯有流泪叹息。众人皆请燕妃拿主意。


燕妃看着天真无邪的小皇帝,默然半响,方对清远道:“我看也只能这样了。到底他们愿意厚待清室。不过以后怎样,我却也不知道。


我们手里无兵无权,若真惹恼了他们,反而不好。”清远听了,心情更是沉重。这一日黄昏时分,燕妃在燕舞宫内凄然出神。


清元——清元——宫里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么?我该怎么办?清元,我这样做了,到底是不是大燕国的罪人?她看着燕舞宫后院那衰朽的荷花池,心如死灰。小皇帝果然被逼着要退位了,虽然仍旧能住在这宫里,但已经失去实际的意义。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天色将暗时分,就听身后小豆子低声回:“太妃,袁大人到了。”


燕妃听了这个名字,心想:自己怎么忘了?上午袁蔚亭说今天还有要事来见她的。虽然燕妃很厌恶听到这个名字,但她知道袁蔚亭这三个字的分量,虽心里不相见,但只能提起精神见他。“小豆子,就请袁大人来这里吧。”


燕妃并不想款待袁蔚亭。小豆子听了,就道:“太妃,可这里是后院呀。”燕妃听了这话,就环顾了四周,看见荷花池旁有个小亭,便对小豆子道:“这亭子就很好。


有桌有椅的,你且去上茶。”小豆子听了,便下去沏茶了。袁蔚亭果然也就慢吞吞地走了来,太监引他直往燕舞宫后院来。


袁蔚亭见了,心里也有几分诧异。朝廷发生的巨变,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儿也都知道。因此,对袁蔚亭就有些畏惧。


袁蔚亭就问小太监:“你们太妃待客,难道都是在后院么?”那小太监听了,就战战兢兢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袁蔚亭听了,也不问了,只管大步往燕舞宫后院子走去。待到了那里,远远地他就看见一池枯败的荷花池边,一个素雅的美妇人默默地坐在亭子一角。


袁蔚亭见了燕妃,还是难免激动。燕妃也看见袁蔚亭了。袁蔚亭整理了一下衣裳,来到燕妃跟前,照例行了个礼。


燕妃见了,就道:“不必了。再过几日,这天下就是你们的了。何必这样假惺惺呢?”此时,袁蔚亭正踌躇得志之时,听了燕妃的话,还是礼貌道:“太妃,到底还要跟着拟定的条约来。


皇帝和您的称号,并未有任何的改变。我因此也和从前一样第尊敬您。”燕妃听了,便又看了他几眼,方道:“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不知大人您还有何事要见我?”袁蔚亭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果然是有要事而来。”燕妃就道:“如此,请就座吧。我心情不好,这待客之茶叶只有最普通不过的君山。”


袁蔚亭听了,也就在燕妃对面坐下。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最爱喝的就是此茶。太妃您这是歪打正着了。”


彼时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吹得那池子里的荷叶发出窸窸的声音。袁蔚亭就道:“世异时移,太妃您不必感到难过。一切还是那句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是天道。”燕妃听了,只不想论这个话题。她蹙着眉头问:“我只想知道大人来的用意。


这燕舞宫,到底是后宫内眷之所,我一人住惯了的,甚少有成年的男子出没。大人还请长话短说,以免损了我的清誉。”袁蔚亭便放下茶杯,缓缓道:“太妃,我的夫人与去岁已经过世了。


家中的那些小妾,一一地都被我遣散。如今,我也是一个人住。”“哦?你的夫人已经过世了?”燕妃轻描淡写地问。


“不错。”“这是你的家事,并不必来告诉我。”袁蔚亭听了,心里忽又热切道:“太妃,我袁某人还是从前那句话。


只要太妃您愿意出宫,我袁某人便会迎娶您为的夫人!如今,世道已变。只要太妃你答应了我,你变有望成为大燕国的第一夫人!”袁蔚亭待燕妃之心,始终不灭。燕妃听了,不想他过来是为了说这些,这与刚签订退位条约的她来说,只是侮辱。


燕妃站了起来,沉沉对袁蔚亭道:“袁大人,您这话可笑之极。与我而言,你是大燕国的罪人。只是我为了顺应民意,没有将你逮捕了入狱而已。


你非但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反而提着这样一个荒唐的要求?袁大人,你当着不知自己的脸皮有多厚么?”燕妃这厢,已然要下逐客令了。不想,袁蔚亭是个坚定的执着之人,听了这话,并不退缩,反而向前一步,他又对着燕妃道:“太妃,您还这样年轻,这样有才华。何必将大好的一生都埋葬在这宫里呢?我都想好了,只要你愿意,我就宣布你假死的消息。


然后您就可顺利出宫了。”燕妃听了,就道:“袁大人,你当真要如此?”袁蔚亭就道:“我当然要这样。双燕,我心里想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我袁某自诩不是个多情的人,但不知不觉间,却是为了你害了近十多年的相思病。”燕妃见袁蔚亭竟大胆提她的名字,愤怒之下,反而平静了。她缓缓问:“哦?你竟为我害了相思病?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掉了大牙的?况且,这也不是你袁大人的作风呀!”袁蔚亭听了,就咬着牙说道:“我不管了。


我只知道,我心里喜欢你。既然在世人的眼中,我已经是一个背弃了燕廷的忘恩负义的小人,那么我行事也将更不管这些伦理纲常。只要你愿意,我即刻就去宣布。”


燕妃听了,只是不说话。袁蔚亭急了,就又问:“怎样,太妃您才愿意?”燕妃就道:“袁大人,好歹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今却为了向一个寡妇逼婚,这样咄咄逼人起来?如果我说我愿意,但请你将条约收回去,你可愿意?”燕妃抛出了这样一个条件。袁蔚亭没想到燕妃会这样说,心里也不禁一愣。


他尴尬了半天,方喃喃道:“这个——这个不都订好了么?哪里能这样容易更改?许多事,又不是我一人能做得了主的。”燕妃听了这话,就冷冷一笑。“袁大人,你好没意思。


如今我心如止水,只想早晚祭奠先帝,安生过日子。此条约一签订,从此咱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偏要打破我的宁静。


好了,以后这样的话,你再不必说了。若因此再来,我可就要昭告天下了。”燕妃说着,就要送客。


袁蔚亭听了这话,心里升出几分伤感。他叹了口气,问燕妃:“如此,我这十来年,都是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么?我本以为,时代变了,清宫里的皇妃太妃们,可以不必恪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她们可以自行安排人生,或嫁人,或出国,或游学。可是,我还是劝说不了你。”


燕妃听了,就对袁蔚亭道:“不错,规矩可以改。但即便这样,我的心里仍有一个尺度。我不愿辜负了先帝。


如果大人果然为我着想的话,就请成全了我。我守在这宫里,哪儿也不去,就是为了怀念先帝。等有一日,我大限到了,我的灵魂将会和先帝在一起。”


袁蔚亭听了燕妃这话,心里方起一丝羞赧和惭愧。虽然这个女子是他一生倾慕的,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也一直未作了解。袁蔚亭喟然一声长叹。


他想:这世上总有一些事一些人,是自己穷尽一生,也不能得到的。燕妃就是如此。见袁蔚亭沉默良久不说话,燕妃就问:“袁大人,你以为呢?”袁蔚亭听了,就对燕妃躬身行礼道:“太妃在上,原是臣逾越了。


臣愿意为自己说的荒唐不堪的话,像太妃您致歉。”燕妃听了,也就大度道:“不必。只要大人不这样想了,那便就好。


从此,皇帝就有名无实了,大人到底是大燕国的旧臣,许多事,还望大人多多照拂。”袁蔚亭听了,就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太妃只管放心。”燕妃想了一想,到底又亲自送袁蔚亭出燕舞宫。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袁蔚亭忽然又问:“太妃,如果咱们相遇不是在宫里,咱们相处的也不是这样一个乱世。那我们之间,有没有或许的可能?”燕妃听了,就抬了头,看了几眼他。她心里清楚,大燕国之亡,是亡与自身的衰败,和袁蔚亭并无多大的干系。


若没有袁蔚亭,也会出现一个张蔚亭,李蔚亭。因此,皇室宗亲们清楚,袁蔚亭并不是篡国的奸臣。相反,民国既起,袁蔚亭作为燕廷的旧臣,在其中斡旋,还是起了不少的积极作用。


若没有袁蔚亭,只怕皇室不能得周全。其实,对于袁蔚亭的初次印象,燕妃也着实不坏。毕竟他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


既然他要寻个答案,那么她还是清楚说出为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