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妃便对他摇头道：“袁大人。今生今世，我只是先帝的人。大人的心意，我领了就是。


这以后，但请大人万万不要再说了，不然又是流言蜚语的。虽然局势如此，但在我心里，仍旧认为大人您是一个难得的有才之人。因此，我愿余生与大人平行而过。


春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袁蔚亭听了，想了一想，心里也就释然了许多。“袁大人，不知您可我懂我的意思？”袁蔚亭就叹：“太妃，我心里自然是懂的。


且就让我将这份情意放在心里。太妃请珍重。”袁蔚亭出了燕舞宫，又对着燕妃弯腰行了一礼。


这个女人，这个他心仪了一生的女人，今生今世，他是再不能得到的了。又到了桂花绽放的初秋季节了。燕妃闻着那沁人的香味，遥遥坐在廊子下，对小豆子道：“小豆子呀，今儿可要又麻烦你了。”


小豆子就道：“主子，您可是想酿制桂花酒？”燕妃就叹：“不错。过几日就是先帝的祭日了，我想着先帝爱喝。因此要烦你将那些桂花采摘下来。


我老了，这样的活儿，我是做不动的了。”小豆子听了，赶紧就道：“主子，只要您吩咐一声，奴婢是极愿意的。”燕妃听了，就淡淡笑道：“桂花酒好呀，只要喝上几口，唇齿数月留香的。”


燕妃幽幽地看着小豆子拿了个篮子，又提了个板凳，站在那桂树下，忙活个不停。年轻好呀，年轻真好。一时之间，燕妃又想起了清元。


这人老了，近日的事想不起，却愈发记得从前。与她的心里，清元的音容笑貌，一一记得清楚。好些事儿，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清元与她用膳，清元与她叙谈，清元与她散步——一阵风儿吹过，空气中似有点点的小雨。是下雨了么？她伸开手，试了一试，空气中满是醉人的花香，并未下一点雨。她品了品唇，忽然明白了，这粘在唇上，咸咸湿湿的，原是自己的眼泪。


清元——清元——你可知我有多想你！燕妃又从怀中取出那只宝盒，喃喃自语道：“清元。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一信物。这么多年，我的身上一直带着它，半时半刻也未离开过。


清元，你说过的。若有来生，来生咱们会相见的。因为了你这一句话，我巴不得我现在就死——只为了早点能和你相见。


可我又死不了。清元，我老了，我怕我到了地下，你见了我这般衰老，心里极失望，一定不愿意见我的！”燕妃说着，将宝盒打开，盒中那颗璀璨的灵珠光华夺目，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清元——清元——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我早晚诵经，虔心礼佛，就是为了来生能和你在一起——”小豆子将桂花都采摘下来了。她提了篮子，轻轻来到廊子下，看着燕妃的背影，低声就唤：“主子，主子——”可唤了几声，也不见燕妃醒来。小豆子知道主子不知不觉间，又沉沉睡着了。


小豆子见了，心里叹了气，去了内宫，取出一件披风，披在了燕妃的肩上。主子真是老了，满头的白发，主子也不染了。生了病，也不好好看。


每日在宫里，不是坐着一个人发呆，就是半天不说话。有好几回，小豆子劝主子染发，说主子若将头发染黑了，看起来只是比现在年轻的。燕妃听了，只淡淡道：“小豆子呀，我不要劝我了。


我看这白头发反而好，我喜欢这白头发。”小豆子听了，就道：“主子，可是珣太妃瑨太妃她们都染了呀？主子怎么不染呢？”燕妃就叹：“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彼时，瑜妃已经去世，这宫里的除了小皇帝，便就是珣太妃好瑨太妃二人了。多年下来，她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小豆子又劝：“主子，好歹和珣太妃瑨太妃聊天儿去。


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奴婢看着只是糟心。”小豆子的话，有时燕妃也听。小豆子给燕妃披好披风后，燕妃觉出了动静，却又醒了。


她睁开了眼，疲倦地问小豆子：“小豆子，现在是什么时候呀？”小豆子听了，就叹：“主子，现在才不过下午。”燕妃就道：“哦，是下午。我还以为是晚上呢！”小豆子就将燕妃给搀扶起来。


燕妃又问她：“小豆子，你手里怎么提着篮子呀？怎么采了这许多的桂花呀？”小豆子听了这话，更是叹气了。“主子，这桂花可是奴婢听了主子您的吩咐，从树上采摘了下来的。主子方才不是说要用桂花酿酒的吗？”燕妃听了这话，心里想了起来，也不禁笑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哎——这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刚说过的事，回头又忘了！”小豆子听了，也就笑：“主子——那咱们现在就去酿酒？”燕妃就点头道：“好，好。


如今你跟着我，酿酒做饭的手艺只是见长。”小豆子听了，就又笑：“是。就为了这个，跟着珣太妃瑨太妃宫里的那些宫女们，一个个都羡慕死我了。”


看着小豆子说得怪带劲儿的，燕妃忽然又道：“小豆子呀，你跟了我多少年啦？”小豆子就道：“奴婢跟着主子，已经有十三年了。”燕妃听了，心里也吓了一跳，因对小豆子道：“小豆子，你今天多大了？”小豆子就道：“主子，奴婢十二岁上入宫，今年二十五了。”“什么？你竟然二十五岁了？”小豆子听了，还是笑道：“是呀，时间过得真快呀。”


燕妃听了，心里就想起小豆子的终身大事来了。“小豆子呀，是我的疏忽，我竟然将你留在我身边这么久。你已经过了出宫的年纪了。


过几日，我就给你寻门好的亲事，将你嫁了出去。”小豆子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对燕妃道：“主子，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将留在主子身边，呆上一辈子的。”


燕妃听了，就笑：“这样到底不好。我已经耽误了你的青春了。你再不嫁人，可真成了老姑娘了。”


小豆子听了，就道：“主子，奴婢就喜欢和主子您在一起。求主子您不要将奴婢嫁出去。”燕妃听了，就叹气道：“小豆子，你老家可还有什么人？”小豆子就道：“奴婢老家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燕妃就道：“小豆子，你当真做好不嫁人的准备了？我听说那御膳房内，可有几个不错的厨师。”小豆子就道：“主子，奴婢说不嫁，便就不嫁。求主子万万不要将奴婢嫁人！”小豆子说着，就放下篮子，对着燕妃跪了下来。


燕妃见小豆子来真格的了，心也就软了。她对小豆子道：“好吧，你不嫁就不嫁好了。我也不想逼你。


有一天，你真想嫁人了，再来与我说。我心里还是一样地喜欢。要是你真不想嫁呀，我就送你东西。


这样，你老了，回了老家了，有了钱在身边，你的侄儿们待你也会孝敬。”燕妃要么不说话，要说就会说上许多。小豆子听惯了，一点儿也不觉得罗嗦。


燕妃又对小豆子道：“小豆子呀，咱们还是赶紧去酿酒吧。这酒做好了，我可还想着皇上能喝呢！”小豆子听了这话，心里一怔。她知道主子脑子没毛病，主子这样说，是因为心里太想皇上了！小豆子的心里，一时有酸楚起来。


燕妃日渐衰老，有时实在是寂寞了，她就会提笔在书房写字画画，可写着写着，画着画着，她的笔下只是现出清元的容貌来。燕妃的手就会颤抖，这字就不能再写下去，画儿也不能再画下去。她叹了又叹，实在无法挥去清元的身影了，她就会出燕舞宫，去珣太妃瑨太妃那里坐一坐，聊一聊。


小皇帝的欢声笑语，听来使这寂静的宫里，还有一丝生气。这一日，燕妃和珣妃瑨妃一道，去御花园里赏花。春天来了，虽然心情再不堪，但必要的走动，还需有的。


小皇帝淘气，不是在宫里四处骑车，就是满处放风筝，要么就是在草丛里寻蝈蝈。燕妃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对珣妃瑨妃道：“二位姐姐的身子骨倒是硬朗，我却是不行了。”珣妃听了，就笑：“哪能呢？我和瑨妃的年纪，原就比你要大上十几岁的。”


燕妃就道：“我的身体怎样，我自己知道。”瑨妃就道：“我们身子也不好。都上了岁数了，昨儿个我又掉了一颗牙。”


珣妃就道：“既如此，何不请西医过来镶牙？”瑨妃就道：“不用了，掉就掉了。我和你们不一样，这么多年，我只信中医，却是不信西医。”燕妃就道：“西医有西医的好处，中医也有中医的优点。


没了牙了，到底用膳不便，该镶的还是要镶一镶。”三人就坐在御花园里，有一会没一会地聊起天儿来。这话题不知不觉就又扯到太后身上去了。


瑨妃就道：“这一辈子，我最佩服的人，还就数老太后一人。再一个，就是孝贞了。”珣妃就道：“老太后么？老太后虽然美，可在我心里头，老太后只和男人一样的。


隆裕在世时，有一会儿可是想模仿老太后，但画虎不成反类犬。她哪能有太后那样的魄力和才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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