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怀被绝望吞没,他手足无措地将光盘又看了一遍,依旧没能找出任何破绽,他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划开屏幕找到联系人的菜单,可是看了看一长串的名单和电话号码,依旧不知道应该向谁求助。
  他不敢给母亲打电话,他知道只要十几秒的接通时间就有可能暴露她的位置,他也不敢报警,凭他和平仓静雄十几年的交手经验,报警只会招来更大的报复。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闫晓茹被蒙着眼睛还在尖叫,那种尖锐绝望的声音简直要从里到外,把曲子怀整个人撕碎,他一把将电脑从书桌上扫下来,又用力将书桌推到。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碎了,可是里面的尖叫声却还是顽强而恐怖地刺入曲子怀的耳朵,他近乎崩溃地抱着头瘫了下去,深深的无力感已经完全将他淹没。
  曲子怀就在这样的境况中无计可施,一直拖到了晚上,他摊在墙角四肢近乎麻木,心里却在祈祷着侥幸。
  “当当当。”
  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在近乎崩溃的曲子怀耳中显得格外不真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拖着已经没有任何意识的双腿走到了门口,缓缓打开了房门。
  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要不是摆在墙角的一个红色小纸盒,曲子怀差点儿以为刚刚的那声敲门是自己幻听了。
  他拿起那个红色的纸盒子,觉得分量很轻,缓缓摇了摇,似乎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使劲咬了咬牙,断定这是平仓静雄的一个花样,只不过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又会给他带来怎么样的冲击。
  他转身回屋,从散落在地上的一堆杂物里捡起裁纸刀,裁开红色纸盒的胶带打开,里面的确很空,只在角落里蜷缩这一缕柔亮的东西。
  曲子怀伸手进去,将那缕柔亮轻轻地拎了起来,等全部扯出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截头发。
  闫晓茹的头发,上面还束着她经常用的酒红色头绳。
  “啪。”曲子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眼震惊得发红,双手哆嗦着将那段头发扔回到盒子里,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是真的。
  “铃铃铃。”
  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迅速地掏出来接通,听筒里又传来平仓静雄那沉稳,但如同地狱幽魂一样的声音:“孩子,想好了么?”
  还是这一个问题,曲子怀双唇打颤,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响,平仓静雄的耐心显然用尽了,听不到他的回答就继续说:“今天的这个零部件还算不错吧,不过你要是还考虑不好,明天再拆什么东西,那就不会不疼不痒了,是不是?”
  “你,你究竟要怎么样”,曲子怀低沉平静地说着,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愤怒过后,他的全身充斥着恐惧,他闭着眼吞了一下口水说,“求你,求你放了她,不要伤害她,我们的事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好啊,我可以放了她,不过要看你的态度。”平仓静雄的嗓音依旧没变,不急不缓,很沉得住气,曲子怀觉得他的话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是这点儿得意,再次激怒了曲子怀,他使劲攥了一下手机说:“你们这些禽兽,别想用这种卑鄙的方法逼我回日本,我死都不会和你们成为一丘之貉的。”
  曲子怀这个大话说的太早,他还没来及从平仓静雄那儿再多问出点信息,静雄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和冷漠,恐惧和绝望再度袭来,将曲子怀又淹没在了窒息的气氛中。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用仿佛是仅剩的一点意识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要去报案,不通过手机和电话,而是亲自去报案,以他的判断,现在他所有的电子设备应该都已经遭到了平仓静雄的监控。
  曲子怀在平仓静雄的威胁里挣扎的时候,莫啸天还不知道闫晓茹失踪了,静雄没有把视频寄给他,实际上,静雄根本没打算让莫啸天进入这个绑架事件,他只是需要从闫晓茹嘴里得到闫峰遗留的那个u盘的下落,他没有要挟莫啸天的打算。
  所以当闫晓茹被绑架三个小时候,莫啸天对她的失踪一点头绪也查不出来。
  “人就这样没了?”莫啸天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坐在对面的四平能听出这话里所埋藏的火气,像是万吨一点就燃的炸药。
  “下午在商场进了一趟洗手间,二十分钟都没出来,我们的人闯进去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从监控录像看,应该是有人化妆成保洁下的手,把她直接藏在保洁箱里运出去了。”四平皱着眉,很详细地给莫啸天讲述下午的情形。
  “行凶的人还没找到么?”莫啸天眼神阴冷地看着地面,手肘撑着座椅扶手,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
  四平叹了口气:“凶手找到了,可是已经服毒自杀,线索从他那里就断了,到现在找不出来主谋。”
  “是不是季莹莹?”莫啸天冷着脸问了一句。
  四平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人最近对她盯得很紧,她和俞宏达都不可能有机会行动。”
  “曲子怀呢?”莫啸天突然又问。
  四平还是摇了摇头:“他的通讯设备被人改了波段,大概是平仓家在监视他,所以我们窃听不到,可是他本人没什么动静,一天都关在公寓里,门都没出一步,只收了两个快递。”
  莫啸天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闫晓茹还有其他仇人,能作出绑架这一招么?
  “会不会是那个文心怡?”四平想了想说。
  莫啸天否定:“不太可能,这事儿像是专业做的,文心怡那种人应该还没这个本事,更何况,她只是吃晓茹的醋罢了,犯不上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四平抓了抓头,有些气急败坏:“这还真是奇了,难不成有人要至她于死地?到现在连个勒索信都没有。”
  “只有一种可能。”莫啸天眼皮抽了一下,目光极寒地说,“新宇株式会社的人出手了,想从她手里审出u盘的下落。”
  “啊?!”四平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跺了跺脚说,“那晓茹不就危险了,平仓家那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好么?还不如在季莹莹那儿呢,哎,不对啊,俞宏达咱们盯得也很紧,他并没有什么动静啊?”
  “平仓静雄这个人,做事喜欢独来独往,很多事情他和吉二都不会事先通气,所以吉二也许是派了另外一拨人去绑架闫晓茹,静雄这边根本就不知道。”
  四平眉头皱成一堆,把手一摊说:“那怎么办,现在怎么查也查不出晓茹的下落,给她身上装的GPS都已经被毁了三个小时了。”
  莫啸天闭着眼,紧紧咬了一下牙,过了五六秒才睁开说:“去给云城刑警队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先不要声张,暗地里查,不要立案,不要动用特警,找几个我们信得过的内线,先从黑道上摸排。”
  四平领命出去了,他有种预感,闫晓茹这次是凶多吉少。
  闫晓茹这个时候,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绑架她的人是谁,她从进了洗手间就被人用药迷晕了,醒来之后就一直带着眼罩,她带的眼罩很厚实,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光线,就这样在黑暗中惊恐地尖叫了半个小时,直到嗓子都哑了,依旧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闫晓茹又晕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理智在脑海中已经慢慢占据了一些位置,她不再尖叫吵闹,而是开始调动其它没有被遮蔽的器官来收集信息。
  她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空荡的房间,因为周围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电器,也没有路面汽车的鸣笛,更没有人声,甚至连活物的喘息声都没有。
  她努力深吸了一口气,体会进入鼻腔中的味道,好像有些汽油和垃圾的臭味,她觉得这个房子可能是在郊区的某个加油站附近。
  “咣当。”
  响亮的金属撞击声,闫晓茹猜大概是有人开了大门。
  “喝水。”
  是一个低沉的男声,语气很冷,让闫晓茹吓得一个激灵。
  塑料矿泉水瓶的瓶口贴到了闫晓茹的唇边,她很听话的张开了嘴,含住瓶口往里灌了将近半瓶的水,她的确是渴了,尖叫和恐惧都让她脱水到了底线。
  给她喂水的人似乎挺满意她的表现,过了没有两三秒,他绕到了她身后,伸手给她解开了眼罩的绳子。
  光线骤然从眼缝中射入,闫晓茹的瞳孔极具收缩了一下,焦点非常模糊,她用力地挤了挤眼皮,又闭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了房间中昏黄的光线。
  这时,那个男人又绕回了她的面前,和她面对面地坐下,不急于开口,而是在等待她适应环境。
  闫晓茹的视线慢慢聚焦清晰,她看清了对面椅子上男人的脸,这张脸如此熟悉,以至于她瞬间就识别了出来,要不是绳子将她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她几乎要吓得跳起来。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平仓静雄,毕业前的洗手间行凶事件里,她曾经从四平给她看的监控录像里见过这个易容前的俞宏达。
  “我认识你,你是日本人,平仓静雄。”
  平仓静雄面对闫晓茹的指控,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笑了笑,开心地说:“看来闫小姐还不算是只知道吃的傻丫头,竟然连我都认出来了,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我就不需要再费劲给你解释什么了,这次请你来,想必你也能猜到我的意图吧。”
  闫晓茹吞了一下口水,想了想,眼神一亮说:“你是为了帮季莹莹拿走我爸爸给我的u盘吧?”
  “哈哈哈哈”,平仓静雄大笑着,看了看她说:“你的确很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不是在帮季莹莹,而是季莹莹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