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怡想象中莫啸天的盛怒并没有出现,他只是平静地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其实莫啸天早就看出来这些照片是在汇金的大堂里偷拍的,闫晓茹还穿着员工制服,这显然只是一次公事公办的见面,即使曲子怀的母亲是处于要看儿媳妇的目的接近闫晓茹,闫晓茹在当时也绝对不知道她的身份。
  莫啸天留下这些照片并不是为了怀疑闫晓茹和曲子怀的关系,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四平,你来一下。”莫啸天把文心怡传来的照片在电脑上放大,叫来四平吩咐说,“查一下这个女人。”
  “好。”四平开始有些纳闷,可是看了一眼莫啸天笃定的神情,还是十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四平就有了回音,来到办公室对莫啸天说:“二少,这女人是曲子怀的生母曲辰,现在在云城云县五家桥住,独居,家里有一个姓张的保姆,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一点很奇怪,就是她的人事档案和户口,在五年前重新更改登记过,上面显示的信息都和曲子怀没有任何关系。”
  “哦?”莫啸天有些奇怪,靠着办公椅的后背问,“你的意思是说,曲子怀五年前撇清了和他母亲的血缘关系?”
  “是,她的户口和人事关系和曲子怀是分开的,如果单从文件上看,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纺织工人。”
  莫啸天站起来,不解地摸了摸下巴说:“曲子怀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说他想和母亲断绝关系?”
  四平摇了摇头,否定说:“不像,从照片上看,曲辰的穿戴和打扮都很高档,我查了一下,她的衣物很多购买记录都是曲子怀的信用卡划账购买的,包括她的保姆也是曲子怀请的,这样看,曲子怀在实际生活中并不是要抛弃自己的母亲,反而把她供养的很好。”
  “曲子怀的身世还没有查出来么?”莫啸天突然转了个思路问。
  四平点了点头:“是的,还没有突破。”
  “二少”,四平想了想又说,“曲子怀这样做,会不会是您当初猜测的,因为他是私生子,想掩盖这个丑闻,所以现在极力撇清自己和生母之间的关系呢?”
  莫啸天低头想了想,并不认可:“如果要撇清关系,早就撇了,没必要等到大学毕业事业有成才做这种事,再说了,仅仅是个私生子,以他的环境来看没人会因为这个为难他,他干嘛要撇清?”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莫啸天突然开口说:“问题应该不在曲子怀身上,应该是在这个女人身上,再去仔细查一查,和她有任何联系的人都不要放过。”
  四平应了一声出去了,可是一直到晚上他都没有任何新的收获。
  晚饭时间,难得人都到齐了,在莫苑一起用餐,景叔盛了一碗菌菇汤放到闫晓茹面前说:“晓茹,你吃慢点,喝点汤别噎着了。”
  闫晓茹塞了两片牛柳,嚼了两下吞了说:“景叔,我都快饿死了,一天没开荤,都快成兔子了。”
  莫啸天看了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又看了看旁边角落里吃得没空抬头的四喜同学,心想还真是一家人,吃东西都跟拼命似的。
  四平笑笑问闫晓茹:“你们公司不是提供午餐么?你怎么能饿成这样?”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闫晓茹一脸怒气,夹了一只鸡翅放在碗里恨恨地说:“本来是统一订了盒饭的,结果来了一个客户,要办会员卡,还指定了就要我帮她办,我是第一次做这个业务,什么都不熟悉,文心怡又在旁边添乱,结果就误了吃饭的时间,我还以为有人会帮我留一盒饭呢,没想到他们把我那盒全瓜分了。”
  “那你饿了一下午?”莫啸天皱着眉头问。
  “怎么可能,那我早就晕在路上了,我让前台小哥帮我出去买了一份,谁知道他老人家正在减肥,就按照自己的习惯买了盒全素的,害我吃饭跟吃草一样,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兔子投胎呢。”闫晓茹捞了一个肉丸子,十分丧气地说。
  莫啸天笑了笑,把自己眼前那盘杭椒牛柳端起来,移到了闫晓茹的面前,一边看着她吃一边问:“来找你办会员卡的人,是不是姓曲?”
  “你怎么知道?”闫晓茹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嚼在嘴里的菜一时竟忘了咽下去。
  莫啸天毫无表情地继续说:“她是曲子怀的妈妈,这次去,应该是去打听观察你的。”
  “打听观察我?”闫晓茹吞了嘴里的食物,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莫啸天,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又派人跟踪我?”
  莫啸天叹了口气,给她的汤碗里添了块鸡肉:“我派人跟着你不是也很正常么,现在季莹莹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她随时随地会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我为你负责怕你受伤,有什么不对?”
  “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闫晓茹气得放下了筷子说,“季莹莹现在在加拿大,根本不在国内,再说了,汇金是公司,公共场所,季莹莹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吧,我在工作,你老是派人跟踪监视我算怎么回事?”
  莫啸天也放下筷子,看着她认真地说:“你觉得光天化日公共场所就没人敢行凶了?那你在学校洗手间发生的事是做梦么?你就是思想太单纯,太不设防才会一次次遇险被人害,就像今天,曲子怀的母亲都找上门去打听观察你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莫啸天”,闫晓茹彻底生气了,她噌地站起来说,“对,我思想单纯,我不设防,我没有你那么阴暗龌蹉的花花肠子,曲女士是我的第一个长期客户,她是曲子怀的妈妈怎么了?她没有和我说明身份又怎么了?你怎么就认定她是来调查我观察我的,人家说不定就是正常来消费的,你能不能不要对谁都这么阴谋论啊。”
  闫晓茹说完这一通话,也没有胃口再吃饭了,气哼哼地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啸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径自去了书房。
  景叔担忧地看了看他们,转脸对四平说:“这两个人看着明明挺般配,怎么每次说话都能呛成这样?”
  四平笑了笑:“关心则乱呗,景叔,二少像这样的狼狈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景叔伸手抽了四平脑袋一下,撇撇嘴说了四个字:“幸灾乐祸。”
  四平坏坏地一笑,放下碗也回屋了。莫啸天在书房联络欧洲市场的负责人,四平则去继续追查平仓吉二的新宇株式会社,这一晚本来是平静如常的,可是到了后半夜,四平的一个发现却激起了很大的波浪。
  “二少,二少。”四平急切地敲着书房的门,莫啸天刚刚应声,他就推门而入说,“二少,您看一眼这个。”
  四平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放到莫啸天面前,莫啸天看了看,屏幕上是一张老照片,好像是扫描上去的,背景是八十年代的一个中式聚餐,照片主题是一群人的合影,右边角落里站着的正是平仓吉二。
  “怎么了?”莫啸天一开始没看出什么不妥,这个聚餐大概不是很正式,照片上的人穿着都很随意,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看,大概都是朋友哥们儿,说说笑笑的没什么拘束。
  四平凑近了些,指着照片右上角的一个人说:“您仔细看看这个人,这个女人。”
  “曲辰。”莫啸天的眼皮抖了一下,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曲辰,照片里的她要光鲜亮丽得多,体态和神情都很年轻,她和吉二正遥望而笑,表情和目光极其暧昧。
  四平点了点头解释说:“我之前查到吉二在八十年代来中国考察过两个月,期间有过一次恋情,当时调查的人说,对方是云城的一个餐厅服务生,临时工而已,后来出了车祸意外死亡了,恋情就无疾而终,吉二回到国内甚至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现在看来这段感情并不是一段露水姻缘,大概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深刻得多。”
  莫啸天前后联系了一下,看了看四平说:“你怀疑,曲子怀是平仓吉二的私生子?”
  四平没有答话,既不否认也不点头,这样的猜测虽然大胆笃定,可他知道,没有任何证据。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好一会儿,四平才进一步猜测说:“平仓吉二用阴谋干掉了多少继承者才最终上位,可是到现在他都膝下无子,据说他的夫人已经确诊为不育,如果曲子怀是他的儿子,他必定会千方百计让他回去继承家业。”
  莫啸天点了点头,单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母子一直颠沛流离的原因,从云城跑到海城,再跑回来,兜兜转转都是为了摆脱这个魔鬼似的吉二。”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海城的老邻居会说他们是从外国搬过来的,那时候吉二应该还知道他们的行踪,和他们还有联系。”四平补充说,“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曲子怀要在户口和档案上做手脚,划清和曲辰的母子关系,这些实际上都是为了阻止平仓吉二找到他们。”
  莫啸天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开口,十分担心地说:“如果曲子怀想方设法躲着吉二,那就意味着他并不想继承平仓家地事业,也不想卷到天擎和新宇株式会社的商战中来,但他现在离晓茹这么近,他毕竟是吉二的儿子,以后会不会对晓茹有什么不利,谁都不好说。”
  “那就提醒一下那个闫小猪呗,曲子怀的身世这么复杂,无论如何和他谈恋爱都不是一个好决定。”四平肯定的说。
  可是莫啸天却颓然地低了头,沉了眉眼说:“她要是肯听我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