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晴风有时候是个挺宿命也挺迷信的人,当然很多人会觉得那叫幼稚和无知。
每次有机会许愿的时候,不管是生日吹蜡烛时,还是在奶茶店买了东西可以在小纸条上写心愿时,甚至是在大学做兼职的火锅店圣诞节摆出圣诞树供大家挂心愿卡时,她都会特别认真特别虔诚地许一个愿,就好像,她许了,就真的能实现似的。
“晴风啊,你侯姨来啦!快点出来泡茶!”石相宜堪比宋祖英的女高音从厨房传来,甚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架势。
沐晴风忍住仰天长叹的冲动,乖乖地走出房间去泡茶,其实她很想往茶杯里掺点无伤大雅的安眠药,好让那个最近热衷于给熟或不熟的青年男女牵线搭桥的侯媒婆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侯姨这段时间疲于奔命、兢兢业业的样子看上去真挺让人心疼的。如果她不是把沐晴风列为头号“拯救”对象,沐晴风没准真会温柔体贴地去给她捶捶后背揉揉肩,当然刷刷筷子洗洗碗之类的干活就算了。
侯慧心接过烟雾缭绕的祁门红茶,意味深长地看了沐晴风一眼,沐晴风心里一黑,觉得茶水呼呼噜噜得跟打呼噜似的,自知这回依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预备默默承受。
沐晴风暗想,算了算了,侯姨也是痛心疾首无处发泄,她自己也有过急需转移注意力、一刻不想停下来的时候,纵使有些吃不消,她也能理解。若不是真的心里堵得慌憋得急,谁愿意闲得没事有事没事的来招人嫌啊?
果不其然,侯慧心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苦口婆心道:“小晴风啊,真不是侯姨要说你,这女孩子吧,青春也就那几年,侯姨真不是吓唬你,要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啊,再耗下去,只怕以后年纪大了就不抢手了!你现在年轻漂亮,就要把握好时机啊,机遇是很重要的,真的,你挑别人时不觉得,等到别人挑你你就知道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嗯,顶个屁用!屁用没有!晴风啊,就别跟这傻乎乎地耗着了,女人呐,耗不起啊!你看看茗杉那死丫头,血淋淋的例子啊!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好了,骂又不顶用,打又打不得,唉……”
沐晴风觉得以上教诲她真的都能倒背如流了,可沐母时不时地从“感情教育大课堂”的实战现场经过一下,眼神里明摆着就是“沐晴风你给我好好听着”的意思,迫于此等淫威,沐晴风也只得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再怎么心不在焉,面子上也不能让心灵已经严重受伤的侯姨过不去。
其实她也好想从丹田憋出一句绵延不绝的“唉”,眼下估计只有一个网络盛行的词语能够形容她的惨状了,那就是﹣﹣苦逼!如果允许她再加一个网络爆红的形容词的话,那就是真特么的苦逼啊!
“唉,你说我们生女儿干嘛?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你说我们年轻那会哪有这么多名堂!乱七八糟的!理都理不清!我们那会多好多单纯啊,唉……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石相宜一脸悲壮地拍拍侯慧心单薄瘦削的肩膀,表示相当理解老姐妹此刻的心情。
沐晴风偷偷地小声嘀咕:“这不是时代在发展么,哪能啥都跟你们年轻那会似的?”
“你说什么?”两个风风火火风韵犹存风采不减当年疯癫不输青年的半老徐娘齐齐扬声问道。
沐晴风窄窄的脊背忍不住冷汗涔涔,但还是壮着胆子赔着笑说:“你们不是也觉得生女儿不好嘛,干嘛还心急火燎地要把我送去给别人生女儿?”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娇弱,以期得到这两位伟大母亲的共鸣,从而博得同情,逃过继续被絮叨的悲惨宿命。
当然,她还没有意识到,所谓宿命,正是那些你想逃却怎么样都逃不掉的。
石相宜挑眉道:“你怎么知道你会生女儿?指不定是儿子呢,最好是龙凤胎,那多喜庆!一男一女最好了!”
沐晴风简直都欲哭无泪了,心里估摸着逾越这代沟不一定比当年革命领袖跨过卢沟桥容易到哪儿去。这真真是绝对浩大的工程啊!
石相宜瞅着沐晴风皱成一团的小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嗨,自己都被这丫头拐哪去了,都说的什么啊。
石相宜一直都是有错必改的,意识到话题偏转,她立马正色道:“晴风啊,这些有的没的说再多也都是纸上谈兵,没啥实际效果,咱还是正儿八经地继续相亲去,比较靠谱,比较实在。”
沐晴风心头坚定地滴着血,脸上写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但还是沉声道:“好。”
看着频频点头的老妈和侯姨,她的心底忍不住哀鸿遍野,前几次不伦不类的相亲,现在一想起来她还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把自己直接砸墙上去得了,算了,忍,忍,忍,沐晴风一边告诫自己要坚强一边迅速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鉴于她态度良好,石相宜和侯慧心都没有做甚阻拦。其实,她们也没真指望沐晴风能把她们的话都听进心里去。很多时候,说的人也不过是想要把觉得应该说的都说出来,这样即使日后出现一些无法掌控的局面她们心里也会稍稍好受一点。
做母亲的,都情愿被人嫌弃唠叨,也不愿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一点点弯路,虽然她们比谁都明白,弯路就是用来磨练孩子让孩子成长的。千言万语都表不尽芳香馥郁的母爱之情,她们明知无用还是去做,无非是因为心底蔓延流淌着的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