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想自己一定是被沐晴风给传染了,脸皮越来越厚了,说谎也不用打草稿了,赤裸裸的谎话从自己嘴里蹦出来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唉。真可怕。他情何以堪?他该如何是好?
沐晴风显然愣住了,连何景言也会开玩笑了?虽然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好笑。
可是,可是,我的苍天,这地球是要爆炸了吗?这到底是万有引力的作用还是全球变暖的引导?何景言转性了?还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老天爷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
沐晴风不知道的是,何景言从她的沉默里只读出了唯一一个他不太想要承认的事实,那就是——他的玩笑开得实在是太没水平了,她都没有半点要笑的迹象。
好吧,看来玩笑还是不能乱开的,一旦别人不愿配合地笑一下,自己就成了一个巨丢脸的笑话。
何景言很挫败地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然后用地道正宗的何景言式语调说:“我把北京的工作辞了。”
沐晴风这回反应不迟钝了,忙不迭地点头,想想何景言也看不到,于是连声说着“哦哦”。
何景言郁闷了,这不对啊,每次打电话都是她说他听,默契直接,和谐得跟中华民族就要一统全球了似的。可是向来聒噪的小喇叭今天怎么几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难道有心事?也不对啊,沐晴风不管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跟他抱怨的,这几天也没听她提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啊,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跟捡了钱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她不希望自己回来?没道理啊。可是按目前情况来看,能排除的原因都排除了,能成立的理由也只剩这一个了。
思绪及此,何景言心里不禁有些犯堵,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胸口,闷闷的,堵堵的,可真要表达他又表达不出来。
“你真的要回来吗?”沐晴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撑着脑袋迟疑地问。
何景言陡得一失落,看样子自己是真的不受欢迎了,他只得说活动话:“嗯,也不一定。”
沐晴风一下子尖叫出声:“不带这么欺骗人家感情的!你都说了要回来了,怎么又不一定了?讨不讨厌!我不管,你说话要算话,说了回来就得回来!我不管我不管嘛!你去买机票!现在!快点!要不我在网上帮你定?嗯?赶快回来吧,回来就不准再跑了!”
何景言着实被她陡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大跳,不过更多的,还是欣慰感和成就感。
敢情那丫头刚才是在患得患失啊,不但没有不希望他回来,反而是生怕他变卦了不回来。听她着急的,要是他在她面前,指不定她就一屁股坐地上耍赖了。
何景言卸下了不安和担心,从善如流地说:“我这刚下飞机,你又要我去买机票,沐晴风同学,坐飞机很累人的好不好。”
“你回来过了又飞回去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当我不存在啊?”
何景言瞬间内心无力,到底是他表达无能还是她理解不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都什么逻辑!简直是无法沟通了。
他正苦恼着怎么跟她解释清楚,电话那头愣了愣,只听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狂笑声,于是他在冷汗淋漓中知道,沐晴风终于理解了。这回是真的理解了。
沐晴风的声音亮得如同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景哥你真的回来了呀?哈哈哈!你不要骗我呀,哈哈哈!你真的在机场吗?你也忒速度了吧!哈哈哈!”
何景言郁闷到不行,想见缝插针地回答她一句都困难无比,这丫头是被人点了笑穴么?这说一句话就扯着嗓子笑一声的,还真是挺吓人的。
他突然很庆幸,这么多年久经沐晴风的笑场,还是很有价值很有战略意义的,不说身经百战吧,至少能勉强应付眼前的疯癫状况了。嗯,也不是能应付,只是不会轻易再被震撼到直接挂电话了,听过沐晴风笑声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何景言在机场外找了家咖啡厅坐下,点了一杯摩卡,耐心地等待着,不知道等了多久,沐晴风的河东狮笑终于告一段落,他顽强地没有透露自己其实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情绪,很镇静地说:“我大学门口的天下茶楼,请你喝茶。”
心下暗自算了算,从沐晴风小窝到天下茶楼的距离,和他从机场赶去的距离相差无几,谁也不必在那傻等谁,多和谐,多合理。
沐晴风开心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扬高声音道:“好叻!马上到!”
兴致勃勃地说完好,沐晴风才如梦初醒,然后,只能极不情愿、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在上海哎,我回小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