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三秒,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黛然,到家了吗?”他的声音一贯的低。
“嗯,刚到。”我回答。
“我以为你会坐我的车。”他语气带着些许淡淡的失落。
赵炫朗居然会失落?我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却不知该怎么作答了。
“和乔苒也许久没见了,想多聊聊。”我们都知道这个谎话说得有多挫。
“你今天,见到程老师了?”他明知故问。
我却还是老实的回答:“嗯,见到了。想不到他竟病成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他生病?”他有些惊讶。
“小雪没跟我说过,也就是今天乔苒打了电话来才告诉我的。”我说。
“原来是这样。程枫他……”他的话停住。
“叫程老师!谁允许你这么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我厉声道。“你要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只是觉得程老师这样年轻就病了太可惜。”
“是啊,女儿才上高中二年级,他前妻又早已再婚。笑笑以后怎么办啊。”我眼前闪过那个清瘦小女孩的背影。
“别想那么多了,黛然,这件事是你我也都无能为力的。程笑笑以后如果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就竭尽所能好了。”他缓缓道。
居然被赵炫朗安慰了,原来赵炫朗也会这样和颜悦色的安慰人。
“嗯。你今晚打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总觉得他是把原本要说的话吞回去了。
“别太难过,早点休息吧。”
心中的疑问尚未来得及开口,他竟已自作主张结束了通话。
觉得胸口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闷闷的难受。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又总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想要开口却又放弃了的。程枫,赵炫朗他怎么会直呼程老师的名字?
“黛然,你再叫我一声程枫吧。”
想起白天程枫那个奇怪的请求,还有眼前那幅幻觉画面,脑子又嗡嗡的疼。
又是一夜浅眠的结果就是,今天带生物化学实验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打瞌睡。好在实验课主要是陈墨在负责,我这个任课老师只要在实验开始前给大家把理论知识重温一下就完工了。坐在实验室的隔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哈欠一个接一个。
“昨晚没休息好?怎么这么没精神?”陈墨走进来笑着问。
我忙用手捂住嘴,这样子实在不太雅观。“嗯,可能是因为快到冬天了,想要冬眠,呵呵。”
“你是夏黛然,所以最怕的就是冬天?”陈墨推了推瓶底厚的眼镜。
“是,一到冬天就特别困。”我看向窗外,明明十月的上海阳光还很明媚。
“那你就在这趴一会儿吧,反正实验课是我负责的,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应付的来。”
“这怎么好意思,怎么也是上课时间啊。”
“没事的,你就在这里趴一会儿,学生们在外面也看不到。”陈墨说着走出了小隔间。
我本不想睡的,可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于是从包里掏出Ipod塞上耳机,也就不客气的趴在桌上,安然合上了眼。
这是从小养成的毛病,白天困的时候一定要塞着耳机才能睡着。噪音有时候也是与世隔绝的一种工具。
隐隐觉得胳膊有些麻,转个头换另一边枕的时候耳朵却有些痒痒的。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挠,才感觉出原来是耳机掉了,不情愿的睁开眼,却猛的吓到全身僵住。
一双眼睛,清澈透明,离我近在咫尺。太近了,我甚至分辨不出这是谁。但模糊的意识告诉我这不应该是陈墨那副瓶底厚的眼睛后面的小眼睛。
那双眼睛见我醒了,眨了一下,露出阳光般的笑意。我见到一只手拿着我的那只耳机递到我面前,“我就是想听听夏老师平时都在听什么音乐。”
呼吸都慢了一拍,我终于认出来这是那个打篮球的臭屁男孩。顿时怒火中烧:“你不好好做实验,怎么跑进这里来了?”
那小子嘴角一斜:“我的油热炉坏了,点不着火,找陈老师没找到,就进来找你了,嘿嘿,夏老师你睡觉的时候也是微笑的样子,真好看。”
如果我还是个学生,应该会想也不想的一巴掌扇过去打得他七窍流血不可。可现在我是老师,要有老师的操守,尽管威严早就毁了。
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什么别人的油浴炉都好好的,就你的坏了?”可还是无奈的整了整头发,推开门走去了他的实验台。
见到那个油浴炉的时候,我真是发自内心的悲叹了一声,这年月还有这么古老的实验仪器真是,怀旧啊。
那小子笑嘻嘻跟过来,站到炉子边上用手去拧那个开关,噼噼啪啪的从左拧到右,又从右拧到左。“夏老师,你看吧,怎么拧那个加热的指示灯都不亮。”
我皱眉,看来是电路问题了,刚要开口说让我看看,忽然“砰!”的一声响,一道蓝色的火苗窜了出来。“小心!”我一把拉住那小子的胳膊往旁边猛拽。吴围的学生都惊了,我听到了尖叫声,“起火了,起火了!”
“大家冷静点,不要紧张,灭火器,快点拿灭火器来!”我一边喊着一边四下寻找着灭火器。
陈墨大步走过来,摇了摇灭火器的罐子,“呲……”一股白烟喷出来。“没事了,一点小火而已,大家都回各位继续实验吧。”
学生们都惊魂未定,可又不敢违背陈墨的命令似的,乖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陈墨淡定的转向我问:“怎么样,没伤着吧?”
我摇摇头说:“是个油浴炉烧了,估计是电线老化太严重。”
陈墨点头:“我知道,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震惊:“那怎么还在用这种危险品?”
陈墨无奈的摆摆手:“早就和上头报告过了,可要换就得换一整批,哪那么容易啊!”
我皱眉,听得身旁有人说:“那也不能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啊!幸亏夏老师及时救了我!”
这才想起那小子还在身边,我转头问:“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嘿嘿,没事。幸亏夏老师出手及时。”
我刚要说话却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个烫伤的水泡,有点歉意的说:“手上烫了那么大的一个泡还说没事,走吧,我带你去校医院。”
这么一折腾,刚刚的瞌睡虫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