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黛然你别跑!快点把我的铅笔盒还我!我要告诉姚老师去……”一个小男孩在我身后不停的追着我跑,裤子上是一块泥渍,湿乎乎脏兮兮的,脸上也是泥,气鼓鼓的脸蛋上快要流出泪来。
“就不给!气死你!”我拿着战利品笑的得意忘形,却不小心脚下一滑,也摔了个正着。
刚下过雨的操场上,一个个水坑在阳光下色彩斑斓。我坐在一个水坑里哇哇大哭,新裙子都湿了,白袜子也黑了。
一个小男孩蹲在我身边,嘿嘿笑着:“谁让你抢我铅笔盒!”然后伸出一只清瘦的小手。
我以为他是要他的铅笔盒,就不理他继续哭,那只手握着铅笔盒更紧了。
他却拉起我的另一只手,“快站起来吧,要上课了。”
我站起身,想要动手拧一拧裙子上的水,可又舍不得手上的铅笔盒。
他一把夺过铅笔盒,瞪我一眼:“你快点把裙子拧干,这个我不要了,就帮你拿一会儿!”
我撅着小嘴开始拧裙子,上课铃响了。他落下一句“快点回教室吧!”便跑没了影。
我意识到被骗了,大声喊着:“赵炫朗你这个大坏蛋!把铅笔盒给我!”
我听到了他的闷闷的笑声……
醒来睁开眼,打开手机看下时间,凌飞鸣四点半。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沮丧,这个时差已经作祟一吴了,不过今天是第一天睡得超过了四点。
脑子十分清醒,清醒到我对刚刚那个梦的记忆依旧清晰。多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我真的需要一片安眠药。
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是活受罪,于是坐起来拿了电脑打开。回了几封邮件,像大洋彼岸关心我的人儿报平安。“DearMiyu,Istilldontunderstandwhyyouwanttoleave……”林达的问题,不知问了多少遍的。我无法作答,直接无视。
Wilson教授发来了合作课题的资料,于是来了精神开始看论文。口有些渴,习惯性的去拿床头的杯子,一伸手扑了个空,才意识到原来这已经不是在美国的公寓。我那只杯子,早已在临行前装行李时候不小心被林达摔碎了。
莫名心里一阵空。再望向窗外的时候,朝阳已经露出了头,东方天空一片淡淡的粉红。住高层就是好,离太阳好近啊。于是条件反射似的又困了,这几天都是看着日出睡的觉。关上电脑,又躺下,闭上眼,享受着微弱的阳光照在眼皮上的感觉。
据说这种闭着眼睛的光感,是上天赐给人做白日梦用的。因为这时候,明明闭着眼,却觉得光明,你便能看得到你所希冀的事情。
我却看到了刚刚那个梦。
很多年以前,我们总是这样。我各种霸道的欺压他,可最后却总是被他无形的反败为胜,然后不满,再变本加厉的撒娇耍赖逼他让步,他总是不服气可还是乖乖服从……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尽管在长大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竟然是如此夸张。小雪总说我是典型暴力的白羊女,最大特点就是喜欢谁就欺负谁。我却总是撇撇嘴,一边掐着她肉肉的脸蛋一边说,我最喜欢你了,为什么却是你总在欺负我?
许多年后一向不研究星座的我偶尔在国外听了一个星座的讲座,这玩意在国外居然还有一个专业的学科。那次我知道了原来星座分很多种,什么太阳星座,月亮星座,上升星座,下降星座……回去之后偶发兴致查了一下,原来我虽然太阳星座是暴力白羊,可月亮星座却是柔情双鱼,所以外刚内柔。等等,为什么双鱼是柔情星座?我眼前浮现出那个阴沉的可恶的想要杀千刀的背影,星座之说果然不可信。
一个不小心睡过了。再一次感谢小雪的大嗓门让我恢复清醒。
“亲爱的,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今天发工资,请你!”
“请客倒是好的,不过要确定下,只有咱们俩吗?”这一次我保持了高度警觉。
“当然就咱们俩!嘿嘿,怎么,被我上次的惊喜吓到了?”
何止吓到了。“那根本不叫惊喜。”
“哈哈,好吧好吧,我错啦!下次肯定不敢了。不过那天看你们俩都挺正常的啊,其乐融融,化力气为浆糊,哈哈哈……”
我怎么有种要摔电话的冲动?
“好嘛好嘛,我错啦,今晚6点,我们老地方约见吧,然后一起逛街吃饭。”
“嗯,我得先去买个手机。”我说出了最迫切的事情,总这么用国外的号码太奢侈了。
“你不用买了,那天我不是说了嘛,我们公司前阵子发了一个手机我没用,正好给你了。落英奇那还有张闲着的卡,你什么都不用弄直接齐全了。”
我拿着那个手机看了半天。
“这样子还可以,就是颜色嫩了点。能不能换个壳不要粉色的啊?”
小雪喝着果汁笑了出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哎,我们都过了拿粉色手机的花季年龄了!我也觉得这颜色嫩,不过你先拿着凑合用呗,过阵子出了新款再买。”
我滑动屏幕随便翻看着,通讯录里已经输入了一些人的号码。“真贴心啊,号码都帮我存了。”
“我多为你着想啊,你这一出国几年没音信的,突然回国哪来的朋友啊,怕你寂寞把咱们这些老同学的号码都给你发过去了,我伟大吧!”小雪眉毛一扬,丹凤眼波光流转。
“嗯,我也打算和咱们同学们常联络的。”我吞下了要说出口的下一句话。目光又呆滞了。
小雪盯着我半天,满意的笑了。“看到了?”
“姐姐,你真是用心良苦啊。”我对着那个人名发呆。
“哎,用心良苦的又何止我一人?大家都期待着呢。”
“算了吧,都那么多年了。你看我们的样子,早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看你俩那天,分明还剩下很多,很多。”小雪又故意拖尾音。
“我是不会打给他的,坚决不会。你觉得他又怎么可能主动打给我?”
“为什么不?”小雪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
“当年我在国内还没出国,我们就已经不联系了啊。没必要因为我回来了,就再多想什么的。”我很坚持。
“不要这样妄下定论。你们搞科研的人不是最讲求实验出真知吗?等等看吧。”小雪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我气结,也不再说话,直接把手机扔进包里。
“啊,我已经把你的号码都告诉大家了,并且坚决鼓动大家多去骚扰你,你就乖乖等着吧!”
小雪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心惊胆战起来。回到家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感觉就像捧着个定时炸弹,考虑再三决定关机。可过了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夸张,只是一个电话而已,至于为了那么个不靠谱的想法就关机吗?然后默默开了机,一直到睡觉,手机都很安静。
黑夜伴着强大的寂寞感压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