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走了,沈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许久,他终究还是没有为自己而停留脚步,那他为何又要入宫?淡淡的愁绪,不知飘向何处。
沈芸照常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偷偷溜出宫去疯玩一场。越是热闹的大街似乎越能衬托出心里那种悲痛的感觉来。罢了,自己不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么?沈芸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觉便快了几分。
“姐,你看,风筝耶。”(上官)红袖拉着(上官)浅喧到一个小摊上,笑着道。
“你呀,难道没玩过么?玩心还那么大。”浅喧柔柔地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浅喧和红袖是豫州上官家的堂系子女,两人是孪生姐妹,在大街上倒也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不同的是浅喧可谓将“浅”一字发挥到了极致,碰到红袖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也只是淡笑,更有大家风范些。但红袖身上也有着浅喧所没有的开朗,两个姐妹也算是各有特点了。
“姐,我要嘛。”红袖扯着浅喧的袖子撒娇道。
两个人此次来京都是为了探望花音的,不过花音一直没有时间带她们俩出来看看,她们只好自己出来了。碰到这么个机会,一向就爱热闹的红袖又怎么会安分?
“好啦,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浅喧虽然是这么说着,还是从钱袋里拿出了铜板递予那老板,踮起脚尖拿起了一只蝴蝶风筝,她知道红袖最喜欢这式样的。
“姐姐最好了。”红袖见此,连忙道。
“别再说那些甜言蜜语给我了,你看看你,啊……”浅喧正说着,转身时却被迎面低头走来的人儿一撞,手中的风筝落在了地上。
红袖连忙上前扶住那倾斜的身子,握着那软软的柔荑道:“姐,你没事吧?”脸上的焦急,是盖不住的。
沈芸正走着,见撞了人,也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风筝,轻轻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上前,轻声道:“姑娘,这是你的风筝。”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沈芸的话说的极轻,反而让红袖有所误会,她瞪着眼前的人,怒斥道:“你这人怎么这般?”
沈芸许久没有听到这么严厉的声音了,一下子来了兴趣,挑眉道:“姑娘此话怎讲?”
“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红袖冷哼一声,冷嘲热讽着,“也难怪,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
沈芸闻言,这才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两名女子。一娇柔、一蛮横,一温文尔雅、一脾气暴躁,只是轻笑,不语。这样,倒是极像了她和璃醉呢,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却又有着同样的面容,让人难以分辨。思及此,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低了头。
浅喧本就没有为难之意,见沈芸不语,也不想再多计较什么,不想听见耳畔红袖又开了口:“怎么?没话说了么……”
“多谢公子了。”打断红袖的话,浅喧走到她的前面,径自接过沈芸手中的风筝,莞尔一笑,“公子有心了。”
游神片刻,感觉手中的物件突然不见,沈芸这才醒悟,急急地抬首却又见了那一抹笑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她虽是女子,脸上也还是不期然地飘起了一朵红云,瞧着浅喧许久。
浅喧觉着那目光中有的是欣赏,看似并没有恶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红袖本就对沈芸有意见,又碰上这么一出,心中的火气更是无法填平。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红袖拉过浅喧,将她护在身后,似是怕沈芸亵渎了她一般,又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
“没见过。”看红袖有所疑惑,沈芸忍不住调笑道,“见过你身后那样温文尔雅的美女,见过如她一样笑不露齿的美女,见过如她一样倾国倾城的美女,倒是没有见过你这般泼辣的,今日本公子也算长了见识了。”
“你……”红袖气急,咬着唇,半晌是说不出话来。
看到红袖的样子,浅喧心有担忧,对于这个胞妹,她是最了解的了,脾气要真是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怕两个人再起争执,浅喧轻笑打着圆场:“公子说笑了,民女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又怎会不同呢?”
“此言差矣,性格不同,为人处事不同,自然给人的印象也会不同了。”沈芸说着,眼光瞥向了红袖,意有所指道,“同样的面容也要看是在什么人身上了,小姐评评理,在下说的可是?”
“这……”浅喧讪笑着,未答话。
沈芸看红袖怏怏不乐的,也不想再继续刁难下去了,淡淡道:“两位姑娘慢行,在下有事告辞了。方才撞了姑娘是在下的失误,在下在此给两位姑娘赔个不是。”
“公子客气了。”浅喧知书达理地回以一笑,心中松了口气。
看着沈芸渐远的身影,红袖轻轻撇过脸去,拉了拉浅喧的袖子,道:“姐姐,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差那么多么?”
终于知道红袖是在介怀什么了,浅喧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妹妹,你有你的喜好,难道姐姐就一定好了?邻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喜欢找你陪着他们玩?别想那么多了,刚才那位公子也没有恶意,以后三思后行,多动动脑子。”
红袖闻言,情绪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朝着浅喧吐了吐舌头道:“姐姐,你就知道说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呢!”
姐妹两个相视而笑,罢了,她们之间就算再有什么不同也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的。互相碰了碰脑袋,感情极佳,向着与沈芸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芸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心情说不上好,但也没那么糟糕了。唤来身边的侍女,凳子还没坐热,便听见有人唤着“冷婕妤驾到”。
一向对于**之事冷眼旁观的沈芸也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特殊化,没有起身,没有行礼,只是待黎尘走近地那一刻将倒好的茶杯递上,问道:“不知冷婕妤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没什么,想与芸儿好好聊聊便是。”黎尘笑着,笑容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不明白黎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拘谨了,平日里她可是巴不得自己能对她好一些的,沈芸如是想着,手中茶壶中的水已经漫出了杯子,一下子沿着桌子扩散开来。
“嘶……”沈芸放下茶壶急急地起身,衣裙前已经一片潮湿。
“芸儿,可有烫着?”黎尘起身,仔细拉过沈芸的手查看着,见没有烫伤,这才安慰似的道,“还好,还好没事……”
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抽了出来,沈芸淡淡道:“有事吗?”
眼神闪了闪,想起昨晚与刘恒的对话黎尘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知道沈芸一直是最受宠的公主,如今楼兰需要和亲的公主,算来算去宫中最合适的也只有安娜和沈芸了。同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安娜自小便落下了病根子,身体一直都未痊愈,如此奔波劳累,不知道会不会有隐患。如此看来又只剩下沈芸了。轻叹了一口气,黎尘实在不知如何与沈芸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情?”沈芸微微皱眉,“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更何况她心里清楚得很,自从子冉的那件事情以后黎尘也很少来与她牵扯不清,生怕再被人误会是什么,如今都已经不顾形势了,必定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要事吧。
“芸儿,你先坐。”黎尘拍了拍椅子,对着沈芸道,心中思量着如何能降低这件事情对沈芸的伤害。
沈芸见她如此庄重,心中也是一惊,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你们先下去吧。”侧首,黎尘对着宫中一干宫女道,待人都出去了,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做功精细的锦囊来,拉过沈芸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中。
“这……”
“芸儿,你可知这些日子京都多了些什么人?”黎尘也不顾沈芸是否会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是楼兰的使者来了,代他们的太子求婚。芸儿,你应该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够了!”沈芸“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父皇明明答应她不让她和亲的呵,如今又算是怎么回事?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也不过如此罢了。看了一眼尴尬的黎尘,沈芸沮丧道:“姨娘回吧,让芸儿自己一个人想想。”
黎尘听见那一声“姨娘”,眼神闪了闪,伸出的手还是愣在了半空中,就算沈芸如今对自己示好又能怎样呢?自己又能帮得了她什么?什么都不行啊……
“那芸儿,你好好想想吧。”黎尘说完,静静地离开,在门口吩咐了一句,让所有的人不要进去打扰沈芸。
冷清的宫殿里,沈芸的泪不断地滑落,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的父皇怎么会这样对她?呜咽的声音细微,咬着的唇渗出了血丝,趴在桌上一遍又一遍的抽泣。
手中握着那锦囊,沈芸的心凉了半截,她以为她还有时间有机会可以去挽回那人的心,如今,她还剩下什么?她连一丝丝的希望都没有了吧……
思念着那个永远都不会思念着自己的人,沈芸哭得更加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