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奴婢奉夫人之命,带秦大夫过来给大小姐看诊。”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云影只觉得简直堪比天籁,连忙高声唤道:“进来吧。”
浣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伸手把被子朝云影身上压了压,才转过身对着刚进门的秦大夫说道:“秦大夫,小姐身体本就虚弱,今天又在院子里逛了小半天,您给看看,是否入了风寒。”
秦大夫也是个有眼力的,也不多问,诊脉后开了一些固本回元的药方,又说了一些注意的地方,在离开之前把化血祛瘀的药膏塞到了浣纱的手中。
大夫走了,刚才领大夫来的丫头却留下了。
“奴婢是夫人院里的碧云,夫人让奴婢前来告诫大小姐:大小姐身体虚弱,不易到处走动。大小姐毕竟一直养在庄子上,礼仪方面难免疏忽,夫人特地请了教养嬷嬷指导大小姐,请大小姐静心学习。若大小姐没有要带给夫人的话,奴婢就回去回禀夫人了。”
礼仪疏忽,看来她处罚香菱的事被谁传到了夫人耳里,这些人还真认为她可以任由他们摆布了不成。
云影淡淡一笑,道:“多谢母亲的惦记,你回去吧。出去的时候把之前我打发请夫人的丫头叫进来。”
“是。”碧云不满地看了一眼云影,屈膝告退,眼角的蔑视越发明显。
打发掉屋中所有的丫鬟,云影坐趟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一会,一个十一二的小丫头开门走进屋里,正是刚才在院中被云影吩咐去找老夫人和夫人的丫鬟。
“奴婢见过大小姐。”小丫头低着头,察觉到云影的目光后缩了缩肩膀。
云影收回打量的目光,徐徐问道:“进府可有取名?”
镇国公府的家仆活契一般不会改名,死契则多是由管事或者主子改名。
“不曾,请大小姐赐名。”
“既然这样,还是叫本名吧。”
“珠儿,谢过大小姐。”
“今日算是辛苦你了,这个收着。”云影随手扯下一枚玉佩,拿在手中递给她。
珠儿一脸喜色,上前准备接过玉佩,看清楚玉佩后吓得面色全无,跪在地上,高声道:“大小姐,奴婢不敢,求大小姐饶恕奴婢。”
“这又是怎么了?”云影不耐烦地皱着眉头,冷冷的语气让珠儿颤了一颤。
“大小姐,这鸾凤玉佩是宫中贵人所赐,奴婢不配,请大小姐收回。”
“还真是。”云影似才发现,收回玉佩,将床头悬挂的香囊取下,丢给珠儿,“退下吧。”
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竟然认识宫中的玉佩,国公夫人对她可真关心。现在把她特意让人挂上的香囊送给了她特意派来的丫头,不知道她那头会怎么想。
这府中不能待下去了。
云影沉浸到思绪当中时,闻到一股药味,也不抬头,伸手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小姐,吃蜜枣。”浣纱递过蜜枣让云影含着嘴里去去苦味。这半年来每次见云影这样毫不犹豫的喝下中药,她总是感到一阵心疼。
云影回过神,见浣纱一脸疼惜的表情,心中安慰,低声道:“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好养着就会好。”
这句话让浣纱展颜,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天天都活蹦乱跳的就好了。”
云影失笑,她又不是兔子。
笑闹过后,云影认真的看着浣纱,问道:“浣纱,你可想好?”
浣纱望着云影有些紧张,最终坚定的应道:“小姐,你到哪,浣纱到哪。只是小姐,我们能换个好点的地方吗?这里不舒服。这些人都不是人!”
云影笑着点点头,“是该换个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南苑见过国公爷,青澜院暗中的人都撤掉了。这样云影想要做的某些事做起来就不需要顾及了。直接浣纱从小书房里拿出最普通的纸笔墨和一本三字经。
等浣纱把东西拿回来后,云影在纸上随笔写了一封平常的观景书信,吹干墨迹,折好放在三字经中,又随手将三字经压在暖炉上面。做完这一切后,抬头就见浣纱不明所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朝四周转悠。
云影失笑,轻声道:“有什么就问。”
“小姐,找最普通的纸笔墨,是为了让人看不出身份。但是为何要找最陈旧的纸张呢?”
“这个自有我的用意,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浣纱泄气,嘴一扁,问道:“小姐,让谁送信呢?送到哪去?”
浣纱是她带进府中的人,自然是无法去送。
云影把书放在翻了面,轻声说道:“一会你下去把书给今天扶我进来的丫头,让她拿给国公爷。你去给书的时候让香菱来伺候我,我会和她说明,等她找你的时候你再把信给她。”
浣纱一脸疑惑的望着云影,把书给那个丫头可以说是为了混淆视听,可是为什么不在说的时候一起把信给香菱,反而让香菱来找她要呢?她完全不明白。
云影也不解释,把信从书本里拿出,和书一起递给她,“去吧。”
浣纱见云影不想说,也就不问,结果东西分别放好就退出房间了。
过了片刻,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云影睁开双眼,香菱战战兢兢的出现在她的眼眸里。
“大小姐。”香菱恭敬的屈膝行礼,目光触及到身前人那双黑眸时,愣了一愣,那宁静深渊的凤眸,像是黑夜可以吞噬世间一切事物,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恐慌不安。
“起来吧。”云影淡淡的说道,“香菱,你想做我的陪嫁丫鬟吗?”
香菱再次一愣,瞪大的双眼疑惑的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云影,思索着云影这问话是什么意思。
云影也不催,阖上双眸假寐。
“扑通”一声,却是香菱那丫头跪在了地上,“小姐,香菱愿意。”
香菱这次叫的是小姐,不是大小姐。不要小看这一个称呼,一个称呼往往代表了一个人的态度和忠心。
云影眉梢一挑:“说下去。”
香菱恭敬的说道:“香菱是夫人给小姐,小姐愿意提拔香菱,香菱感激涕零,之后绝无二心,忠心伺奉小姐。”
云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香菱,随后道:“你可知我为何回府?”
香菱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云影既然会问她这个,也就表示相信她了,回答道:“尚书府之前拿着国公爷写下的婚书和玉佩到府中找到夫人,要迎娶府中嫡女。”
云影微愣,目光一闪,加深了几分,“可是尚书府二公子?”
“是的。”
“国公爷么……真是个好计谋。”云影喃喃自语,见香菱仍然跪在地上,又说道:“镇国公爷是皇贵妃的弟弟。我记得娘亲和孝武皇后相交甚好,我记得他们身上好像有闪耀的星星。尚书府怎么敢欺负到国公府的头上呢?”
香菱一怔,大小姐竟然直接称呼镇国公爷,看来大小姐与国公爷关系不好。香菱眼里闪了闪,而后又想到云影后面的话,一阵狂喜。和孝武皇后相交甚好,不就是代表和镇北侯府关系好吗?没想到小姐竟然和镇北侯府的凌将军有交情,可比国公府要好上千万倍。
镇国公府是功勋世家,不掌权。而镇北侯府掌握着大秦国的一半以上的军权。
“香菱,今日是七号。你的父母身体可好?”
香菱摇摇头,苦涩的说道:“小姐,香菱自从进府就不曾见过家人。”
“这样,和我一样呀。”云影叹息,“你额头上的伤挺重的,去找大夫看看,出去时和浣纱打个招呼,然后去和夫人说一声。”
香菱重重叩首应道。起身时又听见云影轻轻念叨:“我在庄子上看星星的时候听见八个字:起舞清影,落日残阳。你说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星星会不会知道呢?”
香菱道:“奴婢是个粗人,不懂。我想把这些说给星星听,就知道结果了。”
云影对香菱越加满意,点点头,道:“是个好办法,去吧。”
香菱开门前用力揉了揉额头,肿痛的感觉让头要裂开,开门后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门从房间里出来。
“香菱姐姐,你没事吧?”
“大小姐可是又罚你了?”
“这头可怎么办,要死破相了可咋好?”
“大小姐,这心肠太狠了,这可是第一天。”
院里的丫头一看香菱这痛苦的样子,纷纷上前问候关怀。香菱也是勉强扯着最角会笑应道。
“这都是干吗呢?闲着了!”刚把书给了云影说的那丫头,一回到院中就见香菱被一群鸭头围着嘘寒问暖,大声斥责道:“一个个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吗?都干嘛呢?还不回到原位!一个个的不成样子!”
丫头们一下子都散开了,留下捂着额头的香菱分外显眼。浣纱看着她头上的伤,皱了皱眉头,指着她道:“你,跟我来。”说完也不管香菱,自顾自的朝小厨房走去。
香菱冲周围的丫鬟摇摇头,一脸痛苦的咬着呀跟在浣纱身后。
“有什么了不起,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用就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么?养在庄子……”那俏丽的丫鬟还没抱怨完,就被身旁离得近的丫鬟捂住了嘴。
“玉兰姐,你少说一点,嬷嬷知道了会处罚的。”
玉兰这才想起管事嬷嬷的说得话,讪讪地点点头。要是让这些话传到管事嬷嬷耳朵里,她就别想再青澜院干了,更惨的是会被直接打发到厨房去,做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