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依旧瘫坐在凳子上,也不乱动,安静的等着队伍的前进。直到一个穿着玄色侍卫服的侍卫从屋后走了出来,香菱放在腰间的手一抖,那个侍卫腰间悬挂着一个书写着“凌”字的令牌。那凌字不知是用什么填色而成,阳光下远远看去闪闪发亮,如星辰一般。
香菱直愣愣的目光引起了那侍卫的注意,那侍卫双眼如电,右手放在随身的刀柄上,缓步走到香菱身前。
香菱咽了咽咽喉,强制让自己心定,扯着嘴角说道:“大人,我……”还未说完,就朝旁边倒去,那侍卫一手擒住香菱的肩,一手按住她的命脉,香菱装作虚弱,头靠到他胸前,想说梦话般:“起舞清影,落日残阳。”
侍卫似没有听见,摇了摇香菱,道:“怎么了你?快醒醒。”
见香玲以后闭着双眼,侍卫直接抱起她,右手依旧按住她的命脉没有松开。
“凌刀大人……”其他侍卫见一向冷酷的凌刀竟然会抱起一个昏迷的丫头,都是一惊。
凌刀冷着脸,道:“仁德堂是皇家的善堂,是造福于民的善堂,日后若再碰见重病的人先诊治。”
“是。”
凌刀不再看脸色各异的众人,抱着香菱直接进入后堂,上了二楼。
“什么时候凌刀侍卫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凌刀抱着香菱站在二楼房间的门前,还没开门就听见门后传出调笑的男声,凌刀面色不变,抱着香菱直接踹门而入。只见房内竖着一面屏风,看不清屏风那头是什么人。
“凌刀,在女孩子面前不要这么粗鲁,当心把人吓跑了。”屏风内再次传出声音,慵懒中带着要命的性感。
凌刀放下香菱,右手却依旧按住她的命脉。没有理会屏风内那人的调笑,郑重其事的说道:“她说,起舞清影,落日残阳。”
屋内静了片刻,香菱站在屋子中间瑟瑟发抖,屏风内坐着的人那审视的目光让她窒息。她只是一个内院的丫鬟,哪里遭遇过被这样冰冷的目光,根本就没有一丝情感在里面。
香菱的反应让屏风里的人很满意,移开目光,问道:“还有什么?”
香菱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后背早已满是冷汗,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凌刀。凌刀接过,打开后脸色不变,一直按住香菱的手却放开了,躬身说道:“刚才得罪了。”
香菱受惊,连忙摆手说道:“没……没有。”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云影的一封信,竟然会让高高在上的凌刀给她这个小小的婢女道歉,香菱心中对云影更加死心塌地。
见凌刀这般,屏风中的人出声说道:“凌刀,拿进来。”
“是。”凌刀把信件拿了进去,只见屏风里面坐着一个身穿耀眼的红衣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眼波流转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吞噬人的妖魅。那人看到信上的字迹,眼光一闪,细细看完,又把信件放在桌上,按照特定的手法折叠,最终看到上面的字。
尽力一帮,重中之重。
那人修长的指尖轻颤,如同抚摸爱人的脸庞一般触摸着信件上的一字一句。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霎时间变幻成幽冥的恶魔,双眼的柔情褪去,尽是冻死人的冰寒。
“这信是谁给你的?”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香菱如堕地狱,那低沉声线里压抑的愤怒让她感觉到死亡气息。香菱心中打鼓,她没有看过信,不知道信中到底写了什么,难道小姐把国公府逼嫁的事情写在信上。那屏风里的大人到底和小姐是什么关系。
“这封信到底是谁给你的?”
香菱不敢隐瞒,忐忑开口道:“大人,这封信是小姐让浣纱交给奴婢的。”
那人皱眉,一巴掌拍散身前紫檀木的桌子,手中握拳,青筋凸显,另一手却拿着那封完整无缺的信。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这次轮到香菱想不通了,难道这位贵人不认识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菱感受到贵人散发的寒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哆嗦着说道:“奴婢的小姐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清婉夫人唯一的女儿,清婉夫人和孝武皇后认识。”
“清婉的女儿?”那人敲着桌面,镇国公府?清婉?梅若雪的弟妹,似乎是和灵儿的关系不错。只是……
那人收敛气势,问道:“你家小姐找镇北侯府何事?”
“回禀大人,国公爷要让小姐嫁给尚书府的二公子,小姐不愿意。”
那人嘴角勾起,说道:“我记得,镇国公府是皇贵妃的娘家,你家小姐怎么不去找皇贵妃呢?”
香菱摇头,这些事情她是不知道的,她不过一下人,小姐怎么说她怎么做。
那人挥挥手,道:“下去让周大夫给你看看。去吧,这件事我想想。”
“多谢大人,香菱告退。”
那人把信递给凌刀,摸着下巴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纸。”
凌刀小心翼翼的把纸拿到手中仔细观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摇头说道:“属下愚钝,看不出这纸有何不对,要不让周大夫过来看看?”
那人摆摆手,把信叠好放进胸前,笑道:“你不喜文墨,当然看不出来。”顿了顿,双目掠过丝丝光泽,道:“这是轩墨阁十年前出的‘弗’宣纸,因为比一般宣纸更加吸墨,价格也便宜,所以逐渐取代了原来通用的宣纸,成为大秦国几乎家家户户书房必备的普通宣纸。”
凌刀目光微寒,冷冽的说道:“要属下去查看吗?”
那人摇摇头,一双丹凤眼闪动间如同黑洞吞噬了房间里所有的光辉,带着丝丝嗜血的味道,开口说道:“不用,这件的事我比较有兴趣。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能够模仿灵儿的笔迹,还知道我们的暗号。”
“主子,这件事恐怕不简单。侯爷似乎有派人暗中监视镇北侯府,还是让……”
“好了,凌刀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那人拍了拍凌刀的肩,跳窗离开前又嘱咐道:“这件事暂时不忙告诉凌哥,等我告诉他。”
晚间,云影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榻上翻阅,浣纱坐在床边的杌子上,手里正打着络子,打了一会就不耐烦的丢开,趴在床上眼巴巴的把云影盯着。
云影放下手中的书,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的好奇宝宝,道:“又怎么了?你呀!真该把你关在外面,让你撒欢个够。”
“什么嘛!”浣纱嘟着嘴,不依的摇摇头,“人家才不是小狗呢!”说完,讨好扒着云影的手臂,可怜兮兮的望着。
云影拿书轻拍了浣纱的脑袋,道:“你想问什么?”
浣纱生怕云影反悔,低声问道:“小姐,那封信你是仿照的谁的笔迹?为什么镇北侯府的人会愿意帮我们?要是他们看着不管怎么办?”
云影被浣纱的话勾起一丝惆怅,摇摇头道:“谁知道呢。如果镇北侯府不帮忙,只能再细细谋划了。”
“那笔迹是……”浣纱停住不语。
“凌灵。”云影悠悠说道,眼神中掩饰不住地暗淡。
浣纱伸手握住云影微凉的手,她不明白小姐和孝武皇后之间有什么关系,似乎很不简单,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孝武皇后去世的时候,小姐还没有出生,或许是因为清婉夫人的关系吧。
云影轻笑,现在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那些前程往事,就算认可了身份又能如何,过去的终究过去了。云影反握浣纱的手,轻声说道:“如果他们不管,那就只能找皇贵妃了或者另一个人。”
浣纱张大嘴,皇贵妃?小姐到底都认识些什么人呀?
浣纱拍着胸脯,稳住心神,道:“小姐,要见皇贵妃恐怕是不容易的,之前有打听过,皇贵妃甚少出宫,也省亲都没有。要见皇贵妃除非宫中召见,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通知皇贵妃呢?我们又出不去。”浣纱泄气地垂着头,又立马抬起头,一脸星星眼的看着云影问道:“小姐,另一个人是谁呀?可以和皇贵妃相提并论的人,是公主么?难不成是当今皇上!”
云影摇头,另一个人呐。脸上不禁浮显出一丝清甜的微笑,记忆中那双澄澈夜魅的双眸,像是黑暗中闪耀的星辰,在充满死亡气息的战场上莫名的吸引了她的注意。或许是那双眼眸里超乎平常的漠然牵动了她的心,才会让她毫不犹豫的把那孩子留在了身边。
那孩子,也长大了,还替她守护着镇北侯府,替她守护着她的孩子。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过得快乐吗?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那逃跑的清泉。
半响,云影才开口说道:“凌夜。”
“啊!”浣纱掩嘴惊叫。
凌夜,是大秦国的常胜将军,因为在战场行事诡异,总是出其不意;因长相俊美非凡,于是效仿兰陵王总是带着一个黑色面具,所以被人尊称为“战鬼”,意为战场上的鬼魅。他身世成谜,只知道他小时候被孝武皇后从在战场上救回,之后一直住在镇北侯府。孝武皇后逝世后,他就改姓凌,参军以来就再没取下过面具,除了当今皇上、凌大将军,无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浣纱舔了舔唇,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那个凌夜真的会帮我们吗?他不是神龙见尾巴,不见首吗?我们该怎么找到他?小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云影眼波流转,轻启朱唇说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