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便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打算去前头的胭脂铺里瞧瞧。刚走到巷子口儿,迎面就碰上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那女人长得油光水面,身后跟着一个体态发福的男人。那大着肚子的女人,看也未看碧云一眼,也就过了巷子口了。可不曾想,碧云见了她,却是大为吃惊!这——这不是素月么?虽她现在发了胖了,也怀了孩子了,但素月什么模样儿,她又怎会不认得?
不过,碧云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听那花嫂子说,不是说素月嫁了那杀猪的郑屠夫,在家日日夜夜地受着打骂么?不是她求死不能,求生也不得的么?可见了素月,分明见她长得白白胖胖,只比从前还要滋润一些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说,花嫂子竟是乱说与她开玩笑不成?但这样的事,涉及别人夫妻之事,是不能开玩笑的。因此,碧云看着素月的背影,试探着叫住她:“素月,你是素月么——”
前头走着的素月,听了后人有人换她,心里还一怔。但听了,又觉得这名儿熟悉,莫非是——碧云么?素月也就回了头瞧,不想身后立着的人果然就是素月。虽心里对碧云有嫌隙,但到底好久她没有见到碧云了,这一下见了,心里还是觉得亲切。素月便不想这么早回去了,因就对着手上提了一串猪腰子的郑屠夫道:“这是我从前在君家处得好的一个小姐妹。许久未见她了,这会子见了,我只想和她好好说一会子话。你莫如就先回去。”
那郑屠夫听了这话,果然就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道:“娘子,那我就走了。”素月就道:“若我还不回来,你便在悦来茶楼留找我。”郑屠夫听了,还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道:“娘子,我先回去将这副猪肠子串了汤,煮给你吃。你若不回,我果然就带了轿子来等你。”言语之中,又恭敬又服帖。只叫一旁的碧云见了,更是惊诧。她看着这郑屠夫,身材肥大,脸上带着几丝横肉,果然面相凶煞。这样一个在街上杀猪的好手,如何就被素月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碧云的心里,愈发不懂了。借机,她也想好好问一问素月。
素月听了郑屠夫这话,眼儿根本瞧都不瞧,就对他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和我啰哩啰嗦的了。你既知道我爱吃猪腰子,赶紧就回去与我煮。记住,只是那油要少放一些。这猪腰子本就有油,你还要在锅里放油,这是要将我烧死吗?”那郑屠夫听了,赶紧就道:“娘子。我只担心你的肚里没有油水,连带着咱们的孩子也跟着挨饿。”素月听了这话,更是斥责起他来了。因道:“又来了?如今我是将这孩子生下了不成?横竖他还在我肚子里呢?哪里就挨饿了,你不会说话,只管装哑巴就是!”
碧云见她当街训斥郑屠夫,心里更是诧异。一时,那屠夫唯唯诺诺地走了,素月这才堆了笑,上前对碧云道:“碧云,让你见笑了,实在是我每日里不骂他几句,这心里头就不好受!来,我带你去茶楼喝茶,这家茶楼里的茶好,点心好,我每日都来的!”素月心情好,不由分说,就拉了碧云的手,将她带了进茶楼里去。
那跑堂的认识素月,见她又进来了,就上前笑问:“郑家奶奶,今儿你还是点蒸饺儿还是灌肠的包子?”素月听了,就带着碧云在一处包厢里坐了下来,一面对那跑堂儿的道:“今儿个,你给我上几碗嫩嫩的小馄饨,再加几根油条,并两碗豆浆!记住,豆浆不能放糖!”素月便对碧云道:“怎地,你的这些喜好儿,我心里头还记着呢!”说着,又对碧云一笑。
碧云羡慕素月的好运气,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君府。她如今也想明白了,这替人作嫁衣的,也没什么意思。待回了府后,碧云就去了缀红轩,对着锦瑟跪下了,说出贾氏和沧月陷害她一事。
锦瑟听了,心里固也吃惊,因就叫碧云起来。一时,阡陌回府了,便请贾氏和沧月过来当面对质。二人不想竟是碧云出卖了她们,如今证据都在,想反驳也无证据。碧云因将功折过,到底被锦瑟嫁了一户好人家,过上了平静了生活。
玉笙回来了,知道了这一切,想阡陌和锦瑟坦白了自己的心意。贾氏虽是自己的娘,但她既犯下了大错,他并不会就此包庇。贾氏入了君府的思过堂面壁思过五年,沧月则去了庵堂受律,其余相关人等,一律按罪责大小责罚,决不饶恕。从此,君府又恢复了平静。
一日黄昏,阡陌和锦瑟在园中散步,锦瑟挺着凸起的肚子,笑问阡陌:“阡陌,你想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阡陌听了,想了一想,就淡淡笑道:“如果是男娃儿,就叫思锦。如果是女娃儿,就叫她念阡好了。”
锦瑟明白阡陌的意思,因就将身子靠在他怀中,笑道:“好,我就依了你。”
夫妇二人互相依偎着,立在斜阳之下,看着前方的秋色暮霭。他们知道,这余下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