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从没有对外公布过的消息,男人先是一愣,随后神色更加鄙夷起来。从他来警局这一年多里,主动提供案情的人并不少,且不论真的假的,大多是奔着赏金而来。如今这个案子对外已经结案,她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钱财这般简单。
想到这里,男人神色一冷,却还是工工整整地坐了下来,继续询问。
“什么条件?”
玄聍疑惑地皱了眉头,不太明白男人口中的条件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问你开出什么条件才愿意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一旁的女鬼悠悠地坐在桌子上,丝毫不为两人间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整个审讯室的设备。
玄聍恍然大悟,刚想说没有来表明自己的大公无私,随后又想到自己是借着这件事情找人的,硬是改了即将出口的话。
“两个条件。第一,无论我说什么你不能问理由,但我保证所说的都是实话。第二,案子查清楚之后,要帮我找到一个人。”
玄聍临时决定不指望外面那群媒体了,毕竟她想要的是安宁的生活,如果招惹了媒体,且不说人能不能找到,首先她自己以后就再没有平静日子可过了。所以她决定转换方向,将找人的事情交给具备同样功能的警察。
男人轻蔑地勾起了唇角,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玄聍却着了急,如果男人不答应她的条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叙述接下来的事情。毕竟女鬼告诉她的那些内容,如果不是亲近现场,就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我……我……你把摄像头关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为了让男人相信自己,玄聍打算把自己的看家法宝拿出来。她仔细地想过了,如果自己打算长期呆在这个城市,就必定会遇见更多非正常死亡的案件,那么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说出自己的能力,肯定比每一次的解释强得多。再说了,要是自己的看家法宝还不能让男人信服,她还有其他的办法逼着男人给她保守秘密。
男人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身上除了一把破伞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武器之后,默默地关掉了桌子底下的摄像头开关。他倒要看看,这个一直卖关子的女人到底能给他看些什么。
玄聍看了看桌子上坐着的女鬼,在得到再次肯定了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背上挂着的阴阳伞,冲着女鬼招了招手。
由于女鬼刚好挡在男人的斜前方,审讯室里又再没有其他的人,所以男人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用眼神向玄聍询问是否要自己过去。
玄聍这才发现了中间的失误,慌忙摆手示意。
“你就在那里就好。接下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请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希望你在看到她之后,能理解我不能说出理由的原因,并答应我的条件。”
玄聍说完,也顾不得确定男人答应自己的提议,见女鬼站到了自己旁边,就打开了黑色的阴阳伞。
霎那间,被伞遮挡住的小片阴影下开始泛红,最后居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女鬼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直到阴影中的红色完全消退之后开始定格。
再看对面的局长,目瞪口呆不说,居然连说话都开始颤抖起来,实在有愧于警察的身份。
“你……你不是使得什么障眼法吧?我告诉你,这可是警察局,你不要乱来!不然……”
局长名叫刘明,从事这个职业也有半辈子了,也算是见过各式各样的犯人。唯独今天的玄聍,不过一个平常的丫头,却偏偏让他这个老警察都忍不住心惊。
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任何灯光,这样说来,那把雨伞下面的当真是鬼?不,怎么可能,这一定是那女孩做出来的障眼法,这世界上哪里有鬼!
刘明强装镇定,一边否定自己方才看到的,一边踱步过去开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在灯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分明再次看到了那个红衣女鬼,还是近距离地!
“啊!”
刘明惊叫着退后,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的,可不是跟随玄聍过来的洛晴!
“保持镇定,不过就是一只鬼而已。接下来我让她自己跟你讲。至于真实与否,还需要你自己判断。”
玄聍见状,索性心甘情愿地让洛晴附身,只求她能快快讲清楚事情的始末,好让自己早些脱离这个地方,专心致志地去寻找那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
洛晴也不客气,趁着玄聍沉思的瞬间,迅速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这边刘明还没能从玄聍的话里回过神来,就见对面的女孩突然变得不大一样。原先随意的坐姿虽然不雅,但至少像个正常人。而现在的她,不仅眼神变得犀利,坐姿更是女王范儿十足,就算说她是逝去的洛晴附身也不为过!
“你,你是?”
刘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生怕惹恼了面前这位不速之客。也是,既然已经相信了世界上有鬼的事实,他防着点儿也是正常的。
“洛晴,洛阳的洛,晴天的晴。得了,我也没时间听你唠唠叨叨,接下来我说,你听,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询问,但不能打断我的话。”
装着洛晴魂魄的玄聍猛地一拍桌子,满脸不耐烦的模样,直吓得刘明连连点头。
其实有些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讲,不过是个故事,但对于叙述者本人,却是人生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故。只是事已至此,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把前因后果统统说予别人听。只为了两个字,清白。
“我叫洛晴,今年26岁,本地人。死之前我在一家演艺公司从事演员工作,杀人的是我的经纪人,黄鹏。”
洛晴终究还是放下了二郎腿,那样惨痛的记忆,或许她到现在都没有消化完全,又哪里有心情顾及什么形象问题。只是话说到这里,她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一时间,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审讯室内。可怜刘明一直顾及着洛晴的身份,这时候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嘴张张合合好半天也没能出声。最后索性盯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笔,希望自己能趁着这个空隙在记录册上写点什么东西,刚好转移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可事实证明,人在过度恐慌的状态下是写不好字的。
那边洛晴终于收拾好情绪,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这是一个很长很悲伤的故事。
洛晴的家境其实不错,只是身为私生女的她一直没能被承认身份,只是作为朋友家的孩子那样养在洛家。久而久之,即便是生下她的母亲,她也觉得没有什么情分。
黄鹏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你见过星探吗?说你身材好容貌佳一定能成名的街头星探?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吧。洛晴也是一样。但不同的是,她看上了那个说她漂亮的黄鹏,也就连带着同意了他的每一句话。
他说你声音真好听,先去酒吧驻唱打名气吧。相信我,一定能红。
洛晴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你身材那么好,要么我们接几个广告代理吧,你是新人,需要知名度。
洛晴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现在的娱乐圈都有潜规则,你听我的,去陪那个导演一晚上,我保证你以后红遍全国。
洛晴笑不出来了,转身离开了酒店。
她不知道黄鹏是否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是否看得出自己精心打扮去赴约的原因。只是从那天以后,她再不参加黄鹏接过的节目,并对外声称自己需要另外的经纪人。却不想正是她这充满情绪的一句话,为她惹来了杀身之祸。
“事发那天,他在酒吧喝醉了酒,发短信说自己错了,还说有话和我说,要我到成名前练歌的地下室等他。我以为他是真心悔过,所以犹豫着去了那里。第一案发现场就是那里,我清楚地数着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每一刀,数的连疼痛都忘记了。呵呵……我真傻。”
洛晴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刘明的身后,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直到刘明忍不住内心的惊恐转身,这才发现她已经晕倒在地,慌忙上前急救。
“洛小姐,洛小姐你没事吧?”
刘明摇晃了好一会儿,才见地上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只是这一脸迷糊的表情,显然已经换了身份。
突然醒过来的玄聍只觉得四肢无力,若不是知道自己被洛晴上了身,这会儿怕是要揪着刘明的领子严加审问了。
“什么洛小姐,这才多大一会儿,居然就看上人家打算来一段人鬼恋了吗?还不放手!”
玄聍坏笑着看着刘明脑门上的冷汗,知道他肯定被方才的事情吓得不清,这才打趣他企图活跃气氛。但她显然忽略了刘明的年纪,已经能当洛晴父亲的他,再加上警察的身份,便是说什么也不会在这样的玩笑中放松下来。
“小姑娘家家的都说什么呢,学点儿好吧!”
刘明恨恨地扔下手里的玄聍,专而去写案件报告了。
玄聍撇了撇嘴,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慌忙要求刘明兑现。
“案发现场和犯罪证据什么的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帮我找一个叫做胡叁的人,我得去嫁给他,不然他怕是要没命了。”
玄聍的实话实说并没有吸引刘明的注意力,反而被冠上了厚脸皮的称号。
“我说你姑娘家家的怎么不知道矜持点儿?我看你还是别去找那个小伙子了,给人家留条活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