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星翻东西的手,有些颤抖,顾经年看不下去,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纸笔给他。
他盯着顾经年,接过,轻描淡写般涮涮写字,两人之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顾经年接过那休书,想开口说点什么,张嘴却变成了:谢谢你。
这句无关本心的话,真的,顾经年没有打算这么说的,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杜安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转身出去见父亲,顾经年看着那背影,有些落寞。顾经年也赶紧跟上去。
终究还是没有缘分啊,是安星的错,也是我的错,从此经年士自由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杜承天看着顾经年手里的休书,有些难过的说。
没关系,您还是我爹,只要您老愿意,我会永远是你女儿。顾经年笑着向杜承天说道,这话是说真的,这两年来,其实他待自己也不错。她也愿意,将他当做自己的爹爹一样孝敬。
而且顾经年还记得,自己十岁生日时,他一脸笑眯眯的带着杜安星来顾家时的情景,回忆多美好,顾经年多想留住,哪怕早已物是人非,她也想固执的将它们抓住。
杜承天笑着点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无论未来怎么样,你都是我杜承天的孩子。
杜安星还是那样,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不说话。
杜安星,这个顾经年幼年时就已认识的男子,这个大她六岁的男人,大六岁,就注定了不会有青梅之情,更别说竹马之爱。
顾经年花两年的时间听从师傅的话,想做一个以夫为天的温柔贤惠妻子,最后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她本性野豪放,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又如何能将顾经年归于平静?何况杜安星身边的桃花四季绚丽根本剪不断。
说了些话,杜承天因为有些事出去了,顾经年将那张薄纸装进自己原先就收拾好的小箱子里,拎着它打算出去。
杜安星站到顾经年面前拦住了她:你要去哪?
东苑,在这一个月里,我都会在东苑,父亲已经将那里给我了,在十天前,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在这段时间里,我都会在那,直到一个月结束,反正那里也是杜家的房子,外人不会说什么的。
你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对不对?你随时打算要走对不对?杜安星朝顾经年急忙的问道,她拎着小箱子,没有急着回答。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杜安星继续朝顾经年问,顾经年将手里的东西重重的放在地上,想起自己的委屈,忍不住的想哭,但她用力忍住了,扬起头看着杜安星,为自己辩解。
对,我早就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好离开,杜安星,你身边的女人比皇帝的后宫三千还多,我知道我迟早都会被从名单里逐出来,何况我都未必进去过那名单里,我不得不随时做好准备。
你是杜家的大少奶奶,这是世人公认的事实,就算我有再多的女人。你的地位也不会被抢走。
地位?杜安星,别用你看别的女人的目光看待我,从两个月前我父母双双死亡,让我一下子成为孤儿,而你,作为我的丈夫,作为顾家的女婿,从我父母出事到去世从没出现过一眼,在我父母下葬之日还带着别的女人在醉月庄大开宴席替人庆生开始,我就没打算要这大少奶奶的身份,也没打算要你这丈夫,所以,记住了,是你不够资格做我丈夫而不是我不好。
对不起……那件事,真的对不起,杜安星开始急切的向顾经年道歉。他也知道自己做得实在过分,现在想起来,都是后悔,但是这对不起,却一直没说出来。
对不起?你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有那件事,成亲两年,你也清楚我们是个什么状况,我不相信你忘了,你在在新婚之夜说的话,我不信你会记不清这两年来多少女人来我们家里扬威耀武,我不信你忘了在你的你的朋友面前,你是如何的说你娶了糟糠之妻不下堂,杜安星,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结束了,都结束了。
说完这些话,顾经年不想哭的,真的,她发誓,自己不想哭,可是眼泪止不住,它不受自己控制的涌出来,逼得顾经年不得不承认这鬼天气真伤人。
把心里的憋屈一口气说完,拎着东西,再次走,这一回,杜安星没有再拦顾经年,他很安静很沉默。
夏晴天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杜家,见顾经年拎着东西下来,她高傲的扬起下巴骨,生怕顾经年看不到她的的胜利她的得意,苏家媛站在她身边,也冷眼看着顾经年下来。
顾经年也在心底笑笑,摊上这样骄傲如孔雀的儿媳妇,恐怕她冷眼看人的时间会更久更多。杜安星跟在顾经年身后,面无表情,没有看夏晴天,没有看任何人,就样静静的跟着她。
顾经年朝杜承天微微一笑:父亲大人,我去东苑了。杜承天坐在椅子上,点点头,就没再看顾经年,亦是很干净冷漠的动作。
当然,这两年来顾经年在杜家享受的都是这待遇。
杜鱼从他的房间里下来,朝经年喊:我送你过去。
顾经年回头,绕过杜安星直接看向他,笑笑,将手里的箱子直接放到地上,示意他拿着跟过来,这个动作,注定是要引起风波的,顾经年脑子太二没一时反应过来,竟然习惯成自然了,果然,杜安星拦住了杜鱼跨过来的脚步。
有你什么事,回房间。杜安星朝杜鱼吼,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愤怒,杜鱼不顾一屋子看戏的人们,朝顾经年耸耸肩。顾经年亦笑笑,打了个手语,告诉他没事。
这屋子的人除了自己和杜鱼没有人再懂哑语,好吧,顾经年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就是有意告诉所有人,她和杜鱼的关系,很不一般,反正杜鱼从来不顾及什么世俗,而现在,她怕什么?
杜安星看完顾经年和杜鱼莫名其妙的手语,黑着脸过来替她拎东西,顾经年想止住他,他却从唇间吐出四个字:夫妻一场。
顾经年就闭嘴了,夫妻一场,自己怎么没想到,在这里和小叔子凑什么热闹,杜鱼也跟着他们出来。
顾经年刚和杜安星上马车,他就笑眯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恢复自由之身了记得请我喝酒。顾经年朝他翻白眼,恶狠狠的回复:不请。
那我自己带酒来找你。杜鱼不顾顾经年的白眼吹着口哨朝她的车走去,留下她无奈的对着天空发呆。
你和杜鱼是什么时候处得这么好了?杜安星拉开帘子,看着杜鱼离开的方向问顾经年。
他还没有被爹接回来杜家,没有杜家二少爷身份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在西街弄堂里,他外婆与我奶妈是好姐妹,所以,我们从小就认识。到了如今,顾经年没有想隐瞒的杜安星的意思,就如实的说了。
那为什么这两年来他都极少回家?
他好像什么时候都是极少回家,我就不信你没发现,杜鱼,他不依赖家,他有仆人有钱花,外人都看着觉得这杜家二少爷真好过,其实你我都清楚他从不要家里的钱,他靠的是他自己,换句话说,他从心底里不认这个家。
他也不曾认过你这个嫂子。杜安星恶狠狠的说,对于他的这句话,顾经年不做任何的解释说明,个人凭个人感觉说真话吧。
走吧,顾经年恢复过去的贤惠样温柔的对杜安星说,杜安星却转头伸手摸着她脸颊,来不及逃避,很亲昵又很陌生的动作。
此刻却不用说明,彼此都知道,再没感情的事物时间久了也会难过,尽管分开出自本意。也许杜安星和自己一样,对于的习惯的事物,还是舍不得吧,哪怕不爱不想要。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顾经年想着,也许这是最好的新生。顾经年做回自己,他过回自己。
东苑,顾经年的新住所,杜鱼常常在深夜时隔空而入,毫无前奏的,轻巧而迅速,像风,在顾经年认识的人里,除了敬白年,他的速度是最快的,顾经年是说,在没借助任何外物的情况下。
杜鱼会熟练的推开自己的窗户,而顾经年,会在对面的拴在梁柱上的吊床里装好被褥,杜鱼进来,会自觉的钻进吊床里。
在敬白年不出现,也没下新命令的日子里,他们都是这样,同在屋檐下,相对入睡,宁静而安心,这是这么多年来帮自己和杜鱼不必过多言语就出来的默契,当年是敬白年要求,为的是让杜鱼保护顾经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形成了自然,变成了习惯。
当然,顾经年跟杜安星说的话,还没有说完整,杜鱼是她幼年时好友,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师兄,是敬白年的得力手下。是若水组织的成员之一,他们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里,悄悄的生活,用微笑,用宁静,用沉默,或者用光鲜的身份,比如杜家二少爷,比如顾经年这个杜府的少奶奶。
当然,顾经年算例外,她是顾小姐,是父母的宝贝,是敬白年从小看大的孩子。
他们,都属于若水组织,杜鱼是夜,凉夜,顾经年是冷月。
同时她也是也是敬白年手下的名称里从来没有现过身露过脸的冷月,杜鱼至今都不知道,一直要他保护的小姐,其实很他一样。
世人传言,若家派自十五年前遭受一次大劫杀之后就被解得支离破碎,多少弟子四处流浪,隐姓埋名,这个由前王朝精挑细选培训出来的杀手组织,改朝换代之日便是灭亡之时,所有那些流亡的弟子么也都是隐姓埋名,谁都不敢也不愿意承认他们曾经是属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