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天,杜安星没来找千思苑,阿墨担忧的看着顾经年,她用眼神安慰她说没事,淡定的喝着太医配来的安胎药,丝毫不嫌弃那药的苦,面不改色的淡定连小恋看着都忍不住的皱眉了。
顾经年浅笑,继续喝自己的。这些药都是杜安星特意叫人配置的,唯有触摸得到的东西,似乎才是真实的,才离自己这么近这么近,杜安星在这里,他是属于顾经年的,感情依附在苦药里,实在是件不可理喻的事,但顾经年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
七天,没见杜安星,顾经年感觉就像过了七十年一般,耐着性子等待,耐着性子等他自己出现,不想自己主动的去找他,敬白年的信念灌输得很好,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强扭不来,可这杜安星,是她的,还是不是?
所以耐着性子的顾经年继续耐着性子,过好自己的,等着杜安星或者等自己度过这虚无般的年华,小恋看着顾经年写字,嬉笑着说:姑娘居然能写如此好的字。
她也笑,但凡懂剑又识字的都能写得一手好字,手腕处的力道把握得很好,就形成了。
第十六天,杜安星来千思苑了。
顾经年含泪迎接他,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就只是那样痴痴的看着他,杜怀站在她面前,替顾经年擦去泪水,面色沉痛,而她只知道哭。
顾经年流产了,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流产了,太医们跪在地上,面对杜安星的冷眸,大气不敢出一声。看着面前跪着的人们,还有平坦的肚子,顾经年说不出一句话来。
经年。杜安星坐下来试图和顾经年多说些话,她赶紧抬手止住了他。
杜安星,如果不是我流产了,我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你会多久才来我这千思苑?或者说这千思苑从来就不是我的?
你别激动,我最近是有点忙,才没顾得及看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好好调整调整,孩子,以后会有的。杜安星还是安慰着,坐下来拉住顾经年的手安慰她。
指尖过处,皆是冰凉,顾经年摇摇头:安星,你回去吧,让致恨生来,我想和他说说话。说完顾经年抽回手,下了逐客令,找致恨生,她想听听他们的故事了。而且,顾经年知道,她和杜安星之间,是没有以后了的,不会再有了。
我会查清楚孩子的事,你别太难过了。杜安星起来准备离开,又回头对她说。
不用,安星,这事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可以查清楚的,我相信自己,你得相信我,真相而已,没那么难查,只是愿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罢了。他站着的身子僵直了一秒,还是点点头走了。
背影既然能带出来那么多的萧条,顾经年看着杜安星离开时的背影最大感觉,那感觉很讽刺,现实逼得自己睁不开眼睛。
顾经年和小恋仔细的思考过问题,她的安胎药是杜安星亲自找人配置的,中间能够插手的无非就两个人,皇后和舞妃,掂量掂量,谁才是重要的嫌疑人就能查出来了,夏晴雨还是欧阳贞舞。
顾经年都知道,但这。两个人都是杜安星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就算查出来了能怎么办?杜安星会怎么样,他能帮我还是包庇他们?目前的情况顾经年真的不知道,所以她宁愿装傻不冒这个险。
致恨生来时顾经年竟然没发觉,直到他在自己头顶笑出声来:身体好些了吗?
该死致恨生问顾经年,她毫无顾忌的朝他扔了个苹果,这才慢悠悠的回答说:好很多了。
真的不想查查是谁害的你吗?致恨生继续问,顾经年摇摇头,用表情告诉他不想查,或者无所谓。
致恨生,你告诉我你跟敬白年的故事吧,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致恨生下来,坐在顾经年对面,笑了笑,回答得云淡风轻:没什么好讲的,还不就是那点关于感情牵扯的故事。
我还是想听。顾经年继续坚持自己的坚持,不可思议的固执着。
我不想对人说出这些事的,当然,你是另外,虽然我们会是仇人,有天会正面交锋的打起来,但我还是和你分享我的故事吧,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找到一个我愿意这样分享的人了。顾经年于是知道了致恨生与敬白年之间关于感情的故事。
若水出身于渔民之家,家境普通但生得极美,在遭遇一场很大的洪水后她沦落为孤儿,救她的,是敬白年,他不只救了她,还带她回去紫仙岛,一住十年,若水一心嫁敬白年,他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娶她为妻的心意,这让一直喜欢她的致恨生有了表白的机会,而且,若水也答应了他。
敬白年为什么不娶她?他不爱她吗?顾经年好奇的问致恨生,他却摇摇头:不爱?怎么可能不爱,不爱会在若水死后一百多年创立那么浩大的一个若水组织么?
那他为什么不娶她?继续问,恨不得能问出致恨生所有的难受。
敬白年除了命合之年,便再舞其他的生老病死之说,换句话说,他已经是神了,与天地共处,他是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感情,那个胆小鬼,他害怕自己受伤,害怕见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他宁不要。
他不可以助若水成为和自己一样不老不死的人么?
不老不死,这是需要缘分的,若水不是那个人,她从三十岁开始就显现出了老态,真正的那个女子,敬白年在找,我也找。
你找她干嘛?
一个人活百年,看着别人老去,死去,这感觉太孤独了,需要个做伴的。
总有人死去,但总有人在新生啊,你孤独什么?话匣子一打开顾经年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致恨生看着她,没有回答,仿佛在端详什么,他注视的目光,顾经年顶挡不住,赶紧别过身不去看他。
就这样,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就当是这些是消遣的,我走了。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跟若水结婚后的故事呢。顾经年也起来赶紧问他。
被我杀了,别再多问,早点睡。说完致恨生就消失在顾经年眼前,她思考着他的轻描淡写的那句被我杀了,天哪,就算他在这里没有离开,顾经年估计自己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了,太吓人了,这致恨生从来都不是正常人,可是敬白年,你孤独,你在哪?
你会在哪?漫漫长夜没有给顾经年任何的回复,除了冰凉还是冰凉,她忍不住的将身体往被子里宿,又加两床被,这才稍稍得暖和了很多,小恋铺了张床睡在房间外头,时不时的会探头进来,顾经年总是极力的装睡着。让她安心的只有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有多不安。
总是会做梦,梦里好像回到了南国,趴在敬白年的背上,俯视整个世界,荒凉而美好。青天白云,万水千山,天下间所有的美大概都在眼底了,梦里的眼底。
整整半个月,杜安星都没再来找顾经年,也没说任何原因,太医送的补药每天都按时,顾经年喝着那些并不好闻的药物,皱眉,小恋七分认真三分调皮的说:姑娘若是不喜欢,那就倒了算了。她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碗递给她,就是等这个意思,实在不想喝了,没什么好补的。
姑娘应该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小恋替顾经年倒完药,又建议着,她转头带着微笑看着她,看得小恋有点呆,喃喃般的说着:姑娘已经很久没这样笑了。
我们去找致恨生大人吧,顾经年继续笑着对她说,兴许是因为今日天气好,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想听故事了。
皇上命令过让姑娘好好休息,不要乱出去的。小恋小心翼翼地说。
再不出去我就没时间了。顾经年轻轻的回答,这话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知道她听清楚了没有,反正她已经进窝替她拿了披风出来,紧紧地跟着。
没找到致恨生,倒迎来了欧阳贞舞,小恋担忧的看着顾经年,她拉住她的手示意没事,今日舞妃看起来和颜悦色?丝毫没有往日里的嚣张跋扈之色。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见到顾经年,舞妃没有行礼,也没有让自己行礼,而是微笑着直呼名字问道,倒像是邻居姐妹,顾经年也笑了,赶紧回复着好多了,好多了。
我正要来看看你的。舞妃继续补充着。
整天呆在房间里,有些闷,眼看今日天气挺好,就让小恋带着我出来溜达溜达了。顾经年同样也微笑着告诉她。
那一起走走吧,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了解了解也好。舞妃说完,顾经年赶紧摇摇头,明白她要问的是诸葛先生。
舞妃要陪,自然十分感谢,然舞妃要问的东西,除了那把扇子,我真的没法再说什么了。
也是,我知道,这扇子到了我手上,意味他已经离开了,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他能将这个交给你,表示他信任你,愿意和你做朋友,人一辈子,能遇见真正的朋友,概率多么小。
说完舞妃神色悲哀的准备往回走了,走之前她又补充道:如果有我需要帮助的地方,你说,我欧阳贞舞就算丢了性命也会保护你。顾经年只能说谢谢,谢谢自己的幸运。
致恨生在宫中的住所,极少人知道,顾经年只能慢慢的去寻找着,今天找不到,明天再来,全当是消磨时间,等着杜安星来找顾经年,或者她理好了思路自己去找他。
他们中间,时间越久,就越有问题要处理,这样拖着,他不快乐,她不开心。
十一月,苏家媛突然病倒,宫中太医们用尽毕生所学,也查不出病因,顾经年去探望苏家媛时它已经憔悴得只剩下皮包骨了,杜安星站在一侧,神色哀凉,二十多年的母子情深,任谁都会难过不已。
顾经年给苏家媛请安,她缓缓的动了动手,示意自己起来,房间里除了杜安星没有其他人,随从都退到门外侯着,近一个月不见,他憔悴了很多,唯有眼睛,一如既往的犀利,顾经年也不跟他说话,上前便替苏家缘把脉,母子两这才反应过来,她懂医术,杜安星的眼里开始散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