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没有出来,已经回了房间,刘邦站在虞妙戈身后,虞妙戈看着荆轲消失,他却凝望着虞妙戈的背影,不知不觉竟然流下了泪水。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荆轲很像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自己。
现在,他已经没有那样的勇气了。若是当年他可以再勇敢一点,像荆轲一样,为虞妙戈奋不顾身地报仇,那么,现在她的心,她温柔的目光,她的爱情她的泪水,是不是会属于自己,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他没有,所以现在,他再也无法得到。
本来他是有机会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只是他没有抓紧而已,所以,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他就是一个被捆绑住的人,而捆绑他的,是自己。
回去吧。刘邦走到虞妙戈身边,拉住她回去。却发现虞妙戈没有说话,他正觉得疑惑,虞妙戈忽然身子一软,昏倒了。
他抱着她,探测了一下脉搏,还好,只是最近太累,他将她背在背上,走在大漠上,慢慢回走。
为什么要遇见你呢?刘邦背着她,喃喃自语。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还是那个杀手,我还是不知道感情为何物。那么,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虞妙戈没有听见,如果她听见了,是否也会为他留一滴泪水呢。
虞妙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项羽,但是她口中叫的名字却是荆轲。
项羽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生气了。
虞妙戈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上没说话。
你还在怪我?项羽冷静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悲喜。仿佛最近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虞妙戈没有说话,她还能说什么?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把他推上了死路。片刻后,她才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你的心好狠。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心狠手辣,但是这一次,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想再原谅他。
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听到这句话后,虞妙戈原本的心情忽然又变了,女人是善变的。何况面对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她实在没办法说出再也不原谅他的话。
荆轲,她只希望他可以平安。
你放心,若是他回来了,我不会强求你陪在我身边,你可以和他走。项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或许,他只能这么做了。
虞妙戈坐在床上没说话,片刻后露出了笑容,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觉得…他还回得来吗?眼泪划过脸颊,项羽觉得心像被针刺到一般痛。他没有再说什么,捏紧了拳头。
外面,依旧是大漠黄沙。
刘邦独自走在大漠附近,骑着骆驼,前面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女人,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也喜欢她。云肯定地开口。
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刘邦冷冷开口,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我只是看你太过忧伤,所以,想要来安慰一下你而已。云在沙漠中笑了笑,你敢说你现在不难过吗?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刘邦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然后转身便离开了。云在后面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勾起嘴角,最后离开了。
刘邦继续在沙漠里行走,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自己当初也像荆轲那样,去找秦王报仇,为虞妙戈义无反顾,虞妙戈现在或许已经是自己的吧。
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了吧,时光流逝,一切都回不去了。
为了等待荆轲,虞妙戈没有回去,项羽和刘邦偶尔也会回去,陪着自己的便是云,她已经知道云就是老板娘兆灵儿,大约半个月的时候,虞子朝来了,他来的时候,项羽刘邦也一起回来了。
夜晚,客栈。
虞子朝一来便抱住了多日不见的妹妹。
两人相见,不免落了一番辛酸泪,虞子朝说那一带已经被打下了,秦王已经回到了宫殿,下次我们就可以直接攻到宫殿里面,胜算十分大。
虞妙戈,我们即日便可以启程,趁现在秦王被我们攻打得有些退后,我们应该乘胜追击。虞子朝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哥哥…虞妙戈望了他一眼,语气忽然变得坚决,你们先走吧,我要留下来。
你说什么?虞子朝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留在这大漠中,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的?
一个月还没到,我不会离开的。虞妙戈有些抱歉地低下头,但是眼神却依旧坚定,不到那个时候,我不会走。
为什么?虞子朝仍然不明白,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出不去了怎么办,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虞妙戈笑了笑,望向沙漠那边,我答应过他,等他一个月。
项羽在一边沉默,刘邦也不说话,虞子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想,自己的妹妹忽然这么说,肯定也有她的道理。
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急,等等就等等吧,这么几天,也没什么关系。虞子朝挥了挥手,虽然有些遗憾,但他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是不能失去的。
哥哥,我没有关系,国家大事重要,你们就不要管我了。虞妙戈说的是真话,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事,若是他们因为自己,而没有打败秦王,那就太糟糕了。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一直沉默的项羽忽然开口,冷冷说出了这几句话。
虞妙戈听见他说话,没有理会。
既然你要留下来,那么,我们也不会走。项羽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些人也什么好说的了。
虞妙戈没有再反驳他,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等满一个月。
其实项羽也想给荆轲一些时间,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好好回来,如果可以,那么,他佩服他。
一个月很快便到了,大漠内和外面离得远,消息什么的也传不到里面来。
虞妙戈在沙漠里等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天,她依旧望着当时荆轲离开的位置,这些天来,她不断问自己,是不是错了。
是否当初就应该和他离开,而不是在这里遥遥无期地等待。
你在想什么?虞子朝忽然出现,拍了拍她的肩头,每天都看见你对着那个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呢,我以前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你和荆轲,还有项羽发生的事情,有人对你这么好,哥哥很开心,我不管你喜欢的是项羽还是荆轲,不过哥哥可以很保证地告诉你,项羽是个好男人,荆轲哥哥没有见过,不然也要和他好好干一杯,能为了我妹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男儿,我也很欣赏。
虞妙戈笑了笑,其实哥哥是在关心自己,担心自己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对身体有伤害,而且,还有最后一天了,到了启程返回大陆的时候了。
他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此刻忽然和自己聊这些,想必,也是旁敲侧击地提醒自己,收收心,做好离开大漠的准备。
你放心,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而且我既然说了等一个月,那么明天如果他还没回来,我便随你们离开吧。对不起,荆轲,虞妙戈说完低头在心里默念,就当我无缘消受你的爱,可是,我希望你好好的,多么希望你平安回来啊。
那便好。虞子朝说着,看了虞妙戈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虞妙戈知道,他是想起了大嫂,还有自己的儿子。就这样和父母一起葬身在火海中,若不是身负着这样的仇恨,她又怎么会连寻找自己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她可以爱吗?不,她更应该专注眼前的国仇家恨,而不是谈情说爱。
项羽走上楼的时候,看见虞子朝已经和虞妙戈说得差不多了,他有些歉疚地低了下头,虞子朝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摸了摸鼻子。
可能是第一次看见项羽这样子,虞妙戈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最近是做的过分了些,自从荆轲那件事之后,几乎就没和他说过话,两人一直是冷战状态。
你…还怪我吗?项羽也不想太拐弯抹角,其实最近一直困扰自己的,就是这件事情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和虞妙戈一句话也不说,那样实在是太痛苦了,憋了一个月,现在实在受不了了。
我从来都不怪你。虞妙戈没有犹豫,自己的确不怪他,怪他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气恼自己。
气恼自己总是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
既然你不怪我,那么,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你…准备好和我们一起离开大漠了吗?项羽其实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要是虞妙戈一时想不开,不和自己回去了,要一个人留在这大漠,这可是一件不妙的事情啊。
虞妙戈苦笑着勾了勾嘴角,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感到苦涩,不过她还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如果明天过了,他还没回来,我便跟你们离开,我的任性已经让你们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你放心,明天我不会再这样了。
嗯,我相信你。项羽说了这句话后,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刘邦也来了,说了几句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再后来张让和韩信也上来了,而且还和虞妙戈道歉,搞得虞妙戈有点不明白了。
好吧,反正只要原谅就好了。说了原谅他们以后,他们就都开心地走了。
唉。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搞出这么多事情了。
吃饭了。上官容颜上来叫了她一声,虞妙戈没说什么便坐下去了。
一顿饭在大家的热闹和虞妙戈的沉默中结束,不过没什么,她一向沉默,大家也没在意,虽然心里会有点想,虞妙戈是不是没有原谅自己,但是仔细想想也不会。
最后一天的下午,夕阳染得沙漠一片荒芜的红。
每个人都以为,荆轲不会回来了。
她不信。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在等他,因为他说过,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
所以,荆轲回来了。
只不过,回来的是一具尸体。
他没有杀死嬴政,他的确到了秦宫,甚至穷图匕显,拿出了藏在图画中的匕首,可惜最后的最后,他没有成功。
他杀死的那个嬴政,是假的。
真正的嬴政在他身后,伪装成随从,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虽然死了,可是对于项羽和刘邦来说,他赢了。
刘邦看着伏到在荆轲身上默默哭泣的虞妙戈,内心不知是如何感受,好像那个被刺穿心脏的人是自己。
虞妙戈将耳朵轻轻贴在荆轲已经冰冷了的胸膛上,希望还能听见曾经熟悉的心跳声,但却只能听见一片寂静。
眼泪再一次毫无保留地落下来,虽然认识荆轲只有短短的数月,可是她明白,他会是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她记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每一句对话,那些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风景,都是他带给自己的感动。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她默默说着,像是在说已经死去的荆轲,又好像在说自己。
如果你不遇见我,不曾和我相遇,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了你…她哽咽着,我们本该抛开一切去到遥远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是我的犹豫害死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扯出褶皱。
别哭了。项羽皱着眉,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想要将她从荆轲身边拉开。
别碰我!虞妙戈回头怒目而视,第一次对项羽露出坚定而愤怒的目光,项羽看着哭红了眼睛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皱起眉头,转身离开,经过刘邦身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悄无声息的话:照顾好她。
刘邦默然,其实他心中的滋味同样不好过,但是又有谁会懂呢。
他想,荆轲也是值得的吧,能拥有虞妙戈的爱,哪怕是死了,也在所不惜了,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已经晚了。
虞妙戈的心一直被仇恨牵绊着,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斩断这羁绊而已,项羽可以帮她,却给不了她爱的感觉,而自己白白错失了机会,经历了荆轲这次,虞妙戈的心,恐怕,再也无法轻易付出了。
别难过了。他走到她身边,蹲在她边上,他已经走了,让他安息吧。说着轻轻拉开虞妙戈,回头示意他们继续去做该做的事情,带走荆轲。
虞妙戈半坐在地上,看着一群人将荆轲抬头,瞳孔涣散,没有一点光芒,刘邦见她如此,心中不由更加难过,同时又为荆轲能获得她的芳心而心口发酸。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变得强大,变成可以对抗秦王的存在,这样,才能保护好虞妙戈,完成她的复仇大计,依附着项羽永远成不了大事,他必须要独立成就一番大事。
有了这个想法,他顿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立刻就化作雄鹰,展翅高飞。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必须要等一个机会。
他们会把他怎么办?虞妙戈忽然抬头,朝刘邦问道,一张脸梨花带雨,眼睛红红的。
刘邦心一酸,心脏像是被洒了一杯柠檬汁。
是火化了吧,留下骨灰洒在大漠中,随着无数黄土尘埃消散。他望着远方的落日,喃喃开口。
他会迷路吗?如果我离开了,他会不会觉得孤单…虞妙戈沙哑着声音道。
难道你想留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刘邦忍不住诧异开口,只因为关乎他的一个约定,一寸回忆,甚至是一粒尘埃?
他从没想过虞妙戈对荆轲的爱居然达到了这么深的地步,他们才认识短短几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如此深爱,难道这就是缘。
荆轲,是她命定的爱人吗?
他只觉得醋意在心里翻滚,不由皱起了眉头。
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留在这里一辈子。虞妙戈流泪回答,但是我必须离开,等到一切结束那天,我依旧会回来的。
刘邦微微闭上双眸,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能得到虞妙戈这般深爱,死有何妨吗,足矣,足矣。
终于,准备好一切好,大漠黄沙上出现了一队骆驼的痕迹,驼铃声响,虞姬戴着面纱走在这条丝绸古道上,过了这条历经沧桑的旧路,便能到达远处的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