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欧阳铭灏说了这一年之内会承担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但乔伊苒并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这么多年来自力更生的生活,早早地就教会了她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永远依靠。
不过,酒吧的工作她还是找了合适的机会给辞掉了,虽然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但是她不得不估计到欧阳铭灏和欧阳家的面子,这也算是在她的责任和义务之内吧。
酒吧的工作辞掉了,她很快又通过求职中介找到了另外一份工作,是给一个外国小女孩儿做中文家教,这倒是跟她所修的专业颇为符合,只是以前她嫌弃家教这个工作不稳定,而且工资也不算很高,所以一直都忽略了而已。
请她做家教的这家夫妇两个都有很深的中国情节,所以辞掉了在自己国家优厚的工作,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国来,并打算以后定居在K市。
他们的女儿爱丽丝今年刚刚十岁,有着大大的眼睛和金色的卷发,看上去就像个可爱的洋娃娃,乔伊苒几乎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同意了这份工作。
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爱丽丝还没有在中国重新找到学校入学,所以时间是非常自由的,索性就按照乔伊苒的时间表来进行,只要乔伊苒没有课,就会去教爱丽丝学中文,希望她能尽快掌握了这门新的语言,从而更快更好地适应在中国的生活。
这天是星期六,因为爱丽丝家里下午有事,所以原本安排在下午的课程就改在了上午,乔伊苒给爱丽丝上完课之后,本来准备直接回学校的,但是想想又改变了主意,坐上了前往欧阳家的公交车。
欧阳傲天坐在小客厅里边喝茶边自己跟自己下棋,管家垂着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倒不是他不想陪他家老总裁下棋,而是欧阳傲天嫌他下得太烂,宁愿自己跟自己下,也不让他陪着自己。
“总裁,乔小姐来了。”正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管家突然看到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随后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嗯?”听到她的话,欧阳傲天的注意力从棋盘上移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在看到正走进来的乔伊苒时,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绷住了,“叫什么乔小姐,那可是我们欧阳家的少奶奶!”
管家连忙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是,少奶奶来看您了。”
“嗯,这么听着顺耳多了!”欧阳傲天满意地点点头,也不下棋了,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客厅里走去,“苒苒你来啦?”
乔伊苒点点头,跟他打招呼,“欧阳伯伯。”
这个称呼让欧阳傲天不满地皱了下眉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往沙发边走去,“我今天早上还跟你伯母念叨呢,说你好久没来看我们啦,怎么,学业是不是很重啊?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还好。”听到他这么说,乔伊苒有点儿不太自在,她当然不是因为学习太忙也不过来,而是她依然对自己的身份感觉别扭而已。
“虽然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多休息才行,可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身体累坏了!”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欧阳傲天抓着她的手继续嘱咐道,“有空让铭灏多带你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乔伊苒静静地听着,她很少有这样的经历,一个其实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老人,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自己一些生活琐事,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的温暖,是她的亲生父母都不成给予过她的。
两个人在客厅里正说着话的时候,聂婉儿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这个情景笑眯眯地打招呼:“苒苒来啦?”
乔伊苒连忙站起身,“伯母。”
“坐,快坐!”聂婉儿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那么拘束,“虽然你跟铭灏还没有结婚,但是我跟你伯父早已经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你也别把自己当外人才行。”
听到她的话,乔伊苒微微勾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虽然是星期六,但欧阳铭灏还是去了公司上班,所以午饭只有欧阳傲天夫妇和乔伊苒三个人,没有欧阳铭灏在场,乔伊苒也自在了不少,陪着两位老人家吃了午饭,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学校。
欧阳傲天本来打算让家里的司机送她的,不过被她婉拒了,她并不想欠欧阳家太多东西,欧阳傲天和聂婉儿给予她的关怀已经是弥足珍贵的了,就像是偷来的幸福,她不敢太贪心。
在公交车上晃荡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K大,只是在离校门还有一百米远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乔磊依靠在K大校门东面的墙上,手中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他本是低着头的,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对着她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扔掉香烟朝她走了过来。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乔伊苒冷冷地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呀,怎么说我们也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当然也勤快点儿联络感情不是吗?”乔磊语气轻松地回答。
“你答应了我,拿到钱之后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的!”
“别激动,别激动!”见她似乎有暴走的迹象,乔磊连忙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两步,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我是通知你来见爸爸最后一面的。”
最后一面?乔伊苒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是给你钱去做手术了吗?”
“手术做了,但是医生说不太成功。”说起父亲的病情,乔磊的神色凝重了些许,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我跟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带着爸爸回老家,临走前他们想见你一面,所以我就来了。”
乔伊苒没有接话,冷冷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这番话的真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声拒绝道:“我不会去的。”
“随便你啊!”似乎料到她会拒绝,乔磊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反正我通知到你了,去不去是你的事!”
他似乎真的只是来通知她一声,说完之后就越过她朝她身后的公交车站台走去,乔伊苒站在原地想了片刻,突然出声住他:“等一下!”
乔磊挑挑眉,转过身看着她。
“你们……”乔伊苒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得叫住他,迟疑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没事。”
“那我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乔伊苒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实她刚才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至于为什么要问,她却说不太清楚,难道问了之后她还真打算去见见那两个本来该被她称为“父母”的人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在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那两个人的容貌,结果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现在就算面对面站在眼前,如果不是靠身体里那份血缘的羁绊,只怕她根本就不可能认出他们来!
算了,既然他们早就不要她了,她又何必再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纠结烦恼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她努力地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惆怅,转身朝学校里面走去,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吓了一跳。
银黑色的轿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随着车窗摇下,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上车!”欧阳铭灏朝她偏了偏头,示意道。
虽然心中感到有些疑惑,不过乔伊苒还是依言钻进了副驾驶室,自觉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等车子开动之后才轻声问道:“要去哪里?”
“晚上有个宴会,需要你陪我一起出席。”欧阳铭灏简单地交代着。
听到他的话,乔伊苒点点头没有再问。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交谈,欧阳铭灏沉默地开着车,乔伊苒则是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发呆。
她的心思还留在刚才乔磊出现的事情上,虽然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些人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心思,可事实上她却根本就做不到!
他们的存在,就像是掩藏在她心中某个角落里的毒瘤,不是说刻意忽略就不存在的,相反,一旦有某个诱因出现,或是触动了这个伤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只会让她更加无法从往事中抽身出来。
或许,她真的应该去再见他们一面,把这颗毒瘤彻底地从心里除去,这样,她才能真正地做到释怀。
这样想着,她无意识地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决定做起来很难,但真的下定了决心之后,却原来是这样的轻松!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车子行进到了哪里,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不想映入视线中的正好是“人民医院”四个字。
要不要趁着她还没有反悔,现在就去见一见那些人呢?
在等红灯的时候,欧阳铭灏无意识地朝身边看了一眼,就见她的视线仍然黏着在刚刚过去的人民医院里,不由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人生病了吗?”
“嗯?”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乔伊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他问了什么之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个念头压了下去,“没有。”
见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欧阳铭灏也就没有再问,等路口的指示灯变了颜色,这才启动车子朝着左边的路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