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听了这话,心里就甜丝丝的,因觉慕风这样说,是关心她。凝欢就道:“姐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自己的姐姐病了,我不进去照顾,叫人也是说闲话。”
慕风见她边说边又要凑过来,因就后退了几步,说道:“有什么?又有什么闲话可说的呢?真正是我叫你走的。有日,待你姐姐好了,你再过来请安,也是一样的。”
凝欢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对慕风道:“姐夫,既然姐姐病了,这一日到晚地也是不能伺候你,不如——姐夫,您若是回了府里,就到了我这里来吧。我只会比姐姐更尽心尽力地伺候你的。”
慕风听了,就摇头道:“不用。我若有空,也会去看你。凝欢,我要的是这府里的宁静,你懂吗?”
凝欢一听,想也不想,就连连点头道:“姐夫,我懂,我当然懂!只要姐夫肯理我,我怎样就是愿意的!”慕风听了,只是转过身,冷冷说道:“凝欢,这会子我还有事,也不能怎样和你说话。若无什么事,你只管走就是!”慕风说着,转身就要往一边的柳丛里走。
凝欢心里有话,对慕风还未说完,便在他身后急忙说道:“姐夫,凝欢有个不情之请!”
慕风听了这话,少不得就要站住。“你有什么,只管直白对我说了出口!我在听!”凝欢听了,就幽幽地道:“姐夫,凝欢要的,姐夫你其实是懂的!”
“凝欢,你能不能直白说出来?”
凝欢说着,更是将一双含情的秋眼,紧紧盯着慕风,口里含痴带怨地说道:“姐夫,凝欢的愿望,不过就是想好生与姐夫共度春宵。只因——只因那一晚,姐夫和我都喝醉了,糊里糊涂地就做了那事。如今,只叫我回味也不能回味一点什么。到底,那是我的第一次,我总想在心里留一个念想的。姐夫,我只想咱们痛痛快快大汗淋漓地一场。”慕风听了,心里更是蔑视了。因觉这沈凝欢无耻起来,只是不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她了。
慕风就道:“凝欢,你有这个法子,那果然好。只是,我这几天都很忙。”
凝欢就道:“姐夫,那我等着就是!”慕风就道:“你果然愿意等?”
凝欢就道“姐夫,我如何不愿意等?只要姐夫您知道凝欢的好就行。真正,我和我姐姐相比,只高不低的。”
慕风听了,心里更在嗤笑了。若不是为了稳住凝欢,他又岂会在那里与她浪费唇舌?慕风见也差不多了,因就对凝欢道:“好了,你的心,我看出来了。”
凝欢一听,就赶紧道:“姐夫,真正我待你的心,就如水晶心肝一样一样的。”
慕风就道:“好了。你不要再对我诉衷情了。你若真心,想我也能瞧出来。不过,我劝你,到底还是不要进缀锦轩看望你姐姐。你只管在丽春堂里安心呆着就是。”
凝欢听了,便知道只能听姐夫的了,想了一想,也就乖巧地说道:“姐夫,你既然是为凝欢好,那凝欢也就听姐夫的。”慕风就道:“好。”
话说凝欢回到丽春堂后,因觉得肚子饿,便叫绣梅给她端一盘鸭脖子,放在桌上继续啃。绘菊见她托着药丸,又打着旋儿地回来了,就上前道:“主子,您没进缀锦轩?”
凝欢就道:“我只管听我的姐夫的话儿。”
绘菊听了,就蹙眉问:“主子,听您这话里,分明是想进去,但被大少爷给拦截了回来了?”
绘菊这样说,凝欢就有些不高兴,因白了绘菊一眼,啃了块鸭脖子,说道:“绘菊,你这说的什么话,分明大少爷是关心我,大少爷说,婉月的屋子里都是药渣味。好好人的进了去,一身药渣子般地出了来。我好说歹说,但大少爷到底不让我进去。我想了一想,觉得也该听大少爷的。到底,大少爷这样是关心我。”凝欢说完了,还得意地朝绘菊一笑。
方才和慕风说了一席话,只令凝欢的心,觉得无比好。绘菊见了她如此,就在她身旁多了句嘴儿。“主子,您就这样高兴?”
凝欢就道:“我当然高兴。你瞧,我熬了一些日子,总算大少爷也来瞧我了,也和我说话了。我这苦日子总算是熬过来了。想以后,不会更差,只会更好的。绘菊,我知道你听了心里嫉妒。但分明这是大少爷关心我!你当真以为,那药渣子味就那样好闻么?”凝欢说完了,又幽幽地笑,顺手将手里的鸭脖子啃完了。
绘菊就道:“主子,我哪敢嫉妒您哪?真正,我绘菊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做下人伺候人的命。如今,我都彻彻底底地都想开了,想通了。”
凝欢听了,就慢慢道:“哦?是么?你都想通了那你给我说说,你都想通了什么?”
绘菊不是傻子,知道凝欢不过是在试探她,因就索性道:“主子,我还能再想什么呢?到底,我是认命了。这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就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因此,奴婢还是安安分分地做下人好了。”
凝欢就笑:“绘菊,恭喜你,你果然想通了。早该如此了。你这些烦恼,不过都是自找的。我知道是一心想往上爬,怎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绘菊听了,就情不自禁地咬牙,心里暗恨。她看着绘菊翘着腿子的得意神情,更是假意苦笑道:“是呀。奴婢就是这样的人。真正是各人各命,远的我也就不说了!就只说二奶奶您,和奴婢比起,就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凝欢听了这话,这心里才觉得满意,因就咯咯地对绘菊笑道:“绘菊,你也别懊丧。你是我的丫鬟,又在我的跟前出过力的,我的心里,总是会记住你的好。这个,你且只管放心。你长得也不难看,唯一一个,就是年纪有些大了,那些年轻的小厮你是嫁不成了。我会帮你好生打听,这城里,定然也有好些死了老婆的鳏夫,我只管在里头,给你挑几个有钱的,你可以找一个自己称心中意的。”
绘菊听了,就幽幽道:“哦。如果这几个鳏夫的还是年纪还小,我到了他家里,也是个现成的继母。”
凝欢看着绘菊,就笑嘻嘻地道:“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那些孩子也小,你亲自带她们,她们长大了,与你也有感情。这不是亲生,只更似亲生的。”
绘菊听了,心里更在冷笑。这沈凝欢行事,可是比兰姨娘更冷酷,更无情。本来,绘菊入了这丽春堂,还抱着幻想,以为自己再殷勤一些,凝欢能帮扶着自己往上拉一把的!现在,听了绘菊这样一说,绘菊只觉心里被浇了一盆冷水,什么都不幻想了。与其伺候着沈凝欢,还真不如回去伺候兰姨娘的好!凝欢不知就里,真的将她当做一个府里经年的丫头使唤了!
可兰姨娘不同,当初老太太的死,可是兰姨娘一手拉的她。本来,她的脑子也不敢那样活,胆子也不敢那样大的。说来,都是兰姨娘蛊惑的她!若兰姨娘胆敢待她不好,或想将她卸磨杀驴、赶尽杀绝了,她可也会不管不顾地将那些事爆出来,大家起来个同归于尽!
绘菊听了这话,就幽幽叹道:“二奶奶,您这样一说,绘菊便更不想嫁人了!”
凝欢听了,还是笑:“你呀,真正也是玻璃心肠!你不要以为自己委屈了,其实城里那些有钱的鳏夫,想娶什么娶不到?你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你就以为你自己值钱!好想,别的什么人都配不上你一样!实在是,他们想要娶比你年纪小上好几岁的,也不在话下!绘菊,不是我说你,这女人过了二十了,可就和那寡妇、老妈子什么的,一样一样的了!你听了我这样一说,现在心里很后悔,是不是?悔不该趁着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央求着她将你嫁了?近日里,我还听说,以前和你在一起的丫头,好像是叫什么贵的?怎么这会子我竟是想不起来了?你且让我好好想一想!”凝欢说着,就将腿子放了下来,转眼儿想了一想,心里终于想起来了,因就对绘菊道:“她既然是和你在一处的丫头,你必然是知道的!见了我想不起,怎么不提醒我呢?对了,那丫头叫同贵。真正我看,她的命却是比你好!这丫头一举生了一对双胞胎,还都是带把儿的!她嫁的是城里集市上卖肉的屠夫!可是知道疼她呢!那些卖不掉的肉呀汤下水儿的,只是叫那同贵吃的,成了一个圆球!”
凝欢絮絮叨叨说着,只是故意让绘菊听着。其实这些,绘菊也知道!提起这同贵,误打误撞的,却是交了好命!从前,她在这府里,一想起同贵,心里还嘲笑的!但现在,自她好好儿地被大少爷从缀锦轩里赶了出来,沦落成了香烛铺里打杂的粗使丫头开始,绘菊便知道自己比不上同贵了!非但比不上同贵,连着这府里的好些丫头,她绘菊都比不上了!她心里清楚,到底她的年纪儿也大了!在这许府,和她一样大年纪的人,都成亲了做了娘了,有的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绘菊就对着凝欢道:“主子,这些我知道。说来,到底是我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