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冉现在从不在家做饭了,连汤也不煲,每天都在外面随便吃吃,有时候甚至不吃。郑景走后,叶冉就又是刚来广州时候的叶冉了,每天拼命地工作,脸上看不见笑容。
叶冉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她不想回到自己的那套小房子里,这里到处都有郑景的影子。郑景这次走得很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就连那两幅画也还在。郑景在的时候,总是把这两幅画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叶冉看着心烦,现在已经把它们都藏到了箱子最底层。
叶冉今天又是最后一个杂志社的,她在里面时不觉得,出来才知道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雨。早上出门时还是很好的天气,叶冉没有带伞。她在门口站住,稍稍犹豫了一下,迈开脚往雨里走。刚来广州的那会儿叶冉也经常淋雨,有了很多次经验,现在倒也不害怕了。
叶冉上次回去就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这样淋雨,但是她没办法,上天似乎总在和她开着同一个玩笑,或许她的生活本来就离不开这些东西。她记得鱼打在身上的感觉是冰凉冰凉的,现在怎么不觉得,难道自己连这种冰冷的感觉都丧失了吗?
叶冉继续往前走,才发现一个身体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她以为是郑景,抬头一看才知道是许曹添。许曹添举着一把大大的伞,撑在叶冉的头顶,他只顾着叶冉,自己的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也不觉得。
叶冉呆呆地看着许曹添,几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个样子。他站在雨里对着自己笑,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叶冉突然倒在许曹添怀里,大哭了起来。许曹添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拍着叶冉因为抽泣而上下起伏的背。
叶冉最难堪的时候,许曹添总在身边陪着她。她已经学会了不在许曹添面前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她这几天堆积在心里的情绪在见到许曹添的这一刻都悉数倾倒了出来,任自己的泪水往外流,就算湿透了许曹添的衣服,他也会让自己哭完。
叶冉哭得累了,抬起头来,许曹添掏出一张纸巾帮她擦眼泪。不知道许曹添是不是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总之叶冉每一次流泪时他都能掏出一张纸巾擦去她的泪痕。叶冉没有问许曹添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有提起郑景和廖早早的任何事情,她知道许曹添来这里一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而过程不重要。
郑景还是撑着伞,一路送叶冉回去。叶冉感觉自己的鞋子都被地上的水弄得湿透了,还好是夏天,湿了也不重要。再看看许曹添,他还穿着长裤,裤腿的一截明显比上面的裤管颜色要深。叶冉这才注意到许曹添的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般颜色深,一般颜色浅,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她突然笑了出来。
许曹添看看叶冉,不明白她在笑什么,看叶冉一直盯着自己看,再摸摸自己的衣服,已经能拧出水来了。许曹添知道了,叶冉是在校自己,他也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叶冉和自己的衣服笑。
许曹添突然停住了笑,转过头来看着叶冉:“叶冉,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去法国修学吧,继续我们的摄影,也出去散散心。”
叶冉也停了下来,她看着许曹添。许曹添还是这个样子,没有学会拐弯抹角,也丝毫不给自己自欺欺人的机会,他的每一句话都直接有力地敲在叶冉的心上。
“法国?我们?”叶冉缓缓地吐出了这四个字,她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回答许曹添。
“是的,法国。你好好儿考虑,我等你。”许曹添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很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叶冉。叶冉从来没有当许曹添是在开玩笑,她只是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回答许曹添点额这个问题,许曹添说的考虑是最好的选择。叶冉没再说话,许曹添也明白叶冉的意思,他们两个在空旷的街上撑着伞走着,许曹添一直把叶冉送回了家,自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
许曹添走后,叶冉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她整个晚上都在想着许曹添说的话。法国,那个弥漫着艺术与自由气息的城市一直是叶冉心中所向往的地方。但是叶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真正在那座城市生活下来,因为自己的牵挂都在这里,都在这几座自己来回奔波的城市。
牵挂?叶冉突然扣住了这两个字。自己心里所说的牵挂是指郑景吗?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箱子面前找出了那两幅画。画上的郑景开心地笑着,叶冉紧紧盯着这两幅画,她仿佛感觉郑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郑景依然是叶冉心中最放不下的那个人,是她心中永恒的牵挂。
叶冉也想让自己狠下心,或者忘了郑景,或者不去管廖早早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她都做不到,郑景牵绕着自己的整个生命,孩子也是无辜的。甚至对廖早早,叶冉都说不上恨。但是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到底应该怎么选?
叶冉当然知道去法国意味着什么,当初自己一个人逃到广州就和郑景隔断了几年,更何况是法国那个仿佛和这里隔着一片天的城市。法国不过是永别的一个代名词,只要去了法国,便意味着和郑景再也不相见。
叶冉蹲在地上,两只手捧着那两幅画。广州的夏天热得出奇,就算下了些雨,叶冉也还是感觉胸口脑袋都闷得慌。她站起来推开窗子,雨停了,外面的空气反而有一种强烈的燥热,比屋子里的更甚。
窗户又被关上了,叶冉转过身,才发现屋子里的空调好没有开,难怪会这么热。她按下空调的开关,墙上那个挂壁式的空调“滴”地响了一声后亮了起来,开始吐出清新的冷空气。叶冉站在空调的出风口,果然感觉好多了。
可能很多事情都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只是大家经常会忽略这个最简单的途径。就像叶冉刚才一样,明明房间里有空调,却忘了开,把自己弄得心烦气躁。现在空调打开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郑景的这件事情也一样,叶冉记得,郑景走的时候说过一定会回来。何必跑去法国,漂洋过海,翻山过水,那么麻烦。最简单的办法是在这里等郑景回来,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等着。叶冉心里相信,郑景,一定会回来。
叶冉的心里一直还抱有一丝希望,她找不到一个两全的办法,但是她脑袋里总是有一个想法,这件事情会圆满地解决。其实叶冉心里明白,廖早早不可能做掉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也不忍心让廖早早当一个单亲妈妈。大概人到绝望的时候都会有一些自欺欺人,就像现在的叶冉一样。
叶冉抱着那两幅画躺回床上,她拿起手机给许曹添打电话:“许曹添,你说的去法国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
“好,我已经说过了,我会等你。”许曹添在电话那头回答,他还和当初一样,只希望叶冉幸福,不管叶冉怎么选择,他都一定会陪着她,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