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不同于大厅那样的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植物树木纵横交错着,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折婉转通向林子的深处,在月光和昏暗的路灯的照耀下更是一片静谧。邹悦沿着小路走了一圈发现林子并不大,却也惬意。走回来后,怕高思培一会儿找不到她,就在离大厅很近的地方找了个秋千,坐下来看着自己垂下来的两条腿摆动开来。
或许是这四周的寂静,或许是这让人心旷神怡的夜间空气,荡了一会秋千,邹悦渐渐的竟有了点睡意,没意识的开始打起了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猛然点向一边,邹悦便被惊醒,却发现自己的头碰到的不是秋千冰凉的铁链,而是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撑住。
她皱了皱眉,觉得眼前被一个黑影挡住,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时,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屠浩宇。
见屠浩宇慢慢的将手收回去,才意识到刚刚是屠浩宇用手撑住了她的头,她才不至于一头栽到秋千的铁链上。她挠了挠头启唇道:“谢谢……”
屠浩宇冷冷的站在她面前,没有应声。突然的欺身凑到邹悦的眼前,距离太近,让邹悦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却发现无处可避。便想低头避开,却被屠浩宇一把捏住下巴,迫使她看向他的眼睛。
屠浩宇看着面前的女子,今天的她美丽动人得让他惊艳,却也燃起了他的无名火,他总是会因为这个女人而莫名发火,他想,他真的可能被这个女人迷惑住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般无法自控过,最起码他记忆中的没有!
望着她眼中的惊慌失措,屠浩宇不可察觉得呼出一口气,抬起另外一只手抹去了她嘴边的红痕。
邹悦看到屠浩宇拇指上的那一抹殷红,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才想到进场的时候她为了不让那红宝石过于抢眼,特地涂上了出门时带上的红色口红,想必是刚刚打瞌睡的时候不小心抹花了……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红晕和窘迫。
就听屠浩宇看着她冷冷地说道:“你很怕我?”
屠浩宇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她,炽热而急切,逼得邹悦又低下了头,可是在屠浩宇看来,这一动作似乎是默认的了。
他直起身子,冷笑一声道:“既然这么怕我,以后就少在我面前出现!”
邹悦手足无措的望向他,眼中满是不解和慌张,想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害怕你,我只是……”害怕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那个人……邹悦心里如是想着,却没办法将这话说出口。
而屠浩宇听她这样的解释,心中徒然燃起一丝希望,逼问道:“只是什么?”
邹悦正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远处却传来高思培的声音:“邹悦!”
声音未落,便见高思培的身影从路口闪出,见到她脸上尽是欣喜。
“原来你跑这里了!”高思培边说边拉过邹悦到自己身边,再对屠浩宇道,“屠总也在!”
屠浩宇看了眼高思培和邹悦牵着的手,轻“嗯”了一声。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屠总赏月了,家里面还有些杂事,思培这边就先告辞了!”
屠浩宇应道:“高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道别后,高思培便牵着邹悦的手往大厅方向走,刚走出两步,邹悦堪堪回头,另一只未被牵着地手臂抬起,习惯性地挠了挠头说道:“屠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一些举动让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嗯……我不怎么擅长和人沟通,你别见怪!”
说完,便随高思培的脚步一起走远,只留下屠浩宇站在原处,朦胧的灯光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在月光下看到他下巴上好看的弧线。
回到家,邹悦只觉浑身疲惫,进门便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张开四肢仰面躺在上面看着映着暖黄色灯光的天花板。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邹海之已经入睡,屋内静谧的只剩下墙上“滴答”的钟表走动声。她伸手摘掉别再胸前的胸针,再次被她熠熠生辉的姿态所吸引,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今天做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害怕的试探——她在试探屠浩宇。
不管她如何说服自己去接受,可是再次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开始,她很抗拒这种感觉,所以拼命的说服自己屠浩宇不是那个人,就连佟素素也一口否定这件离奇的事情,她就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了。但是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甚至能够在屠浩宇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这让她觉得无比的惶恐和不安,所以她今天即使犹豫了可还是带上了这个胸针。
送她胸针的那个人曾说过,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单是邹悦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胸针的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别人。然而这个对那个人如此重要的东西却没办法吸引到屠浩宇任何的注意,可见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他怎么可能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即便是装出来的也不可能如此的没有瑕疵可寻。又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个邹悦却没办法再去考证了,她心里乱极了,单是证实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都让她心力交瘁了……
她侧了侧身,将露在床下的双脚蜷了起来,依旧盯着那胸针看着……
“你也在看着我是不是……你一直都在看着我是不是……我知道,你都不肯走的,当初死都不放手,现在更是不放手是么?真是败给你了……我用了9年的时间也没办法摆脱你,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又或者是报应?那我现在不打算忘记你了,你让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招真狠……我总以为自己是恨你的,可是当你离开了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归根到底,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才是……所以现在我不再恨你了,你也别恨我了好么?我们扯平了……呵……也不对,扯不平的……唉……”
这一室的暗黄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喃喃自语,直到蜷缩着的人儿声音渐渐消失,这忠实的聆听者依旧保持了最初的静谧,不敢打搅着安然入睡的人儿。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注:《飞鸟集(83)》)
邹悦还未睁开眼睛,便被窗外的清晨的光芒刺醒了……昨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身上还穿着黑色的礼服,下摆已经被揉皱的不成样子。挣扎着爬到床头看了下时钟,已经8点半了!
睡梦中时,便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邹悦起床简单的换上了家常衣服,便推门出去,原来是金韵伊在和邹海之说着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打断他们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金韵伊抬头见她蓬乱的头发,轻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书:“泰戈尔的《飞鸟集》,小海从你书架上找到的,说是不懂让我跟他讲讲,我看了半天也不懂!唉?我说,你不是说今天去打球呢么?怎么起这么晚!”
邹悦抱歉的笑了笑,又打了个哈欠道:“对不住了!昨天回来太晚了,今天不去了吧,正好周末,在我们家吃饭吧!”
金韵伊想了想,说:“嗯……不如这样吧,你一会儿陪我去趟金楼!”
“去金楼干吗?你要买什么首饰么?”
“哎……你知道的,我多少年都没回过日本了,过几天我爸妈结婚30周年纪念日,不回去一趟可不行了,回去总得给他们带件礼物才是!”金韵伊耸耸肩道,脸上没有一丝即将见到父母的欢欣鼓舞。
邹悦答应了一声,便去洗漱换衣服。
天气似乎有冷的趋势了,邹悦穿了件宽松的毛线衫,只觉得有股凉风直直窜入,金韵伊说估计这两天要降温了,她点头说是,两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便直奔向目的地。
金楼座落于本市的繁华地带,顾名思义,是买金首饰的,但是金韵伊到了金楼却领着邹悦直奔向负一楼的翡翠区。
翡翠区不同于买黄金的一楼人来人往,相比较起来显得人烟惨淡。一来当下对翡翠感兴趣的人寥寥可数,因为没什么人懂得辨识,二来翡翠首饰戴起来不如金饰方便,也不如金饰一份价钱一分货。
金韵伊边物色便说:“我妈是个首饰设计师,一生最钟爱翡翠!”
邹悦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售货员见金韵伊是内行人,欢喜的向她介绍店里面成色好的物件。
邹悦这个外行则是坐在一旁听个热闹。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恭敬的声音:“屠夫人,您就放心吧!这给您留着的绝对是最好的!别的我不说,您看一眼就知道了!”
也许是太无聊了,邹悦不由得回头看向了说话的方向,这一眼,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礼貌的微笑点头。
阮雪玲也是一愣,突然想到什么便向着邹悦这边走了过来。”屠夫人好!“邹悦见逃不过,便老老实实的打了招呼。
阮美龄拢了拢披肩,温和一笑:”邹小姐也来买东西么?”
“我陪朋友来买……””哦……“阮雪玲了然一笑,眼神便又落在了邹悦的胸前。
邹悦出门的时候,本想将那红宝石胸针重新放回盒子里,可是却始终不忍心,或许是昨晚的自言自语起了作用,让她不再排斥过去,她甚至想把这胸针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索性,换上的毛线衫和红宝石还算合搭,她便随手又别在了胸前。这时的她也注意到阮美龄毫不掩饰的觊觎,这种眼神充满了势在必得,让邹悦不由得心里紧了紧。
然而,阮雪玲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客气的让邹悦好好选什么的,就和一行人离开了。
金韵伊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选定好了,俩人刚走出门,便走过来一个穿西装的女子叫住了邹悦。”邹小姐,屠夫人想见你,请你跟我过去一趟。“俨然是命令的口气,不容拒绝的!
邹悦想了一下,点头说好,便拉着金韵伊让那西装女子领路,那女子却伸手档了一下道:”屠夫人只说见您一个人!”
邹悦望了望那女子坚定的眼神,扯出一个笑对金韵伊说:”我昨天在宴会向和屠夫人有一面之缘,她找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好么?”
金韵伊皱眉拉了她一下,却被她拨回:”没事的,回去帮小海带点东西吃!”
说罢,便随那女子的脚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