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邹悦果然如期完成了工作,看着原本厚厚的资料被自己整理成一小叠,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拿给屠浩宇看的时候,他用修长的手指边翻边思索着什么,纸张翻动时发出的“簌簌”的声音像是一条木偶线,时时刻刻地牵动着邹悦的心,让她不敢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末了,屠浩宇点点头放下手中翻动的文件夹,淡淡地启唇道:“昨天怎么走那么早?”
“哎?”邹悦似是没有反映过来他突然不着边的问话,小脸迷茫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今天下班后在门口等我,一起去学校。”屠浩宇并不理会她的茫然,自顾得说着。
邹悦挠挠头,无可奈何的应了声:“是……”
说是无可奈何,不如说是无从选择。自来上班的那一天起,下班后,他便早早的把车子停在公司门口,见她出来,便招手让她过来,然后一起去邹海之的学校,或是送她去医院。
一开始,邹悦还以为他只是顺路去接林美宣,可是渐渐次数多了,却没办法忍受他们绝尘而去后,背后的议论声。自那日茶水间的“偷听”事件后,她和助理办公室的人的关系很是微妙,本来她是不在乎的,可是人说得多了,连自己都有点要相信了,这种感觉……挺可怕的。
昨天为了避开风头浪尖,趁他开会的空档,邹悦偷偷地溜出了公司,却没想到竟然让他这么在意。这下有了明确的指示,她即便是再不愿意还是要遵从上级名令的。
*
邹悦低着头推门而出后,屠浩宇硬朗的脸庞上瞬间勾起了一条好看的线条。轻笑着,望向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的文件。呵,怎么可能在那样的目光下看进去一个字呢?真真的被惑了心了吧……
不一会儿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屠浩宇收起自嘲的表情,拿起电话。
“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男子的声音有些黯哑,清了清嗓子答道:“很顺利,石龙派出去的人我已经做了眼线,他一旦和阮雪玲接触,就会有消息直接传达给你。”
“很好,辛苦你了。”
电话那头还未开口回答,便有一阵刺耳的碰撞声加着女子的道歉声通过听筒传来,屠浩宇微微皱眉道:“怎么回事?你在哪?”
“哦,没事,我在医院,刚刚送药的护士不小心打翻了柜台上的东西。”
“你受伤了?”屠浩宇谨慎的问道。
“为了下次不输给你,特地加强训练,结果肌肉拉伤了。”说完,男子自嘲的笑了笑。
屠浩宇嘴角再次勾起,玩味地说道:“别太拼命,万事都错在一个‘急’上,可别到时候适得其反。”
“呵,我做事从来就是两不相误的,不劳屠少爷挂心。”
“那就好,另外,我希望月底老爷子生辰你能跟着我回美国。”
“石龙会同意么?他会起疑的吧。”
“我应给他的那批货需要有人去接应,我会跟他说让他派你去,他一心惦记着能和美国那边的军火商搭上线,又知道我赏识你,定然不会起疑心,就算是起疑,美国那么远,他的手也伸不过去的。”
“嗯,好的。”
“其实最重要是我怕老爷子看到自己六十大寿你没到会失望,他向来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你若不回来,他肯定又要喋喋不休的。”屠浩宇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淡淡地说出这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电话那头男人微微怔了一下,轻笑一声答道:“看来我是非回去不可了,记得帮我带张头等舱的机票!”
下午的5点钟,未赶上车流的高峰期,却驶到主道上时依旧有些拥堵。邹悦正襟危坐,偷瞥了眼旁边人冷冽的侧颜,最终还是决定将注意力转移一下。
他似乎又换了新车,什么牌子的邹悦看不真切,反正都是价值不菲的名车,坐着倒真是又稳又快。
正天马行空想着不着边的事的邹悦突然被一旁传来的声音惊醒。
“你准备一下,月底要飞去美国一趟。”
车行至繁华地区,耳边的细风吹着,邹悦没有听真切他说了什么话,又或者抱着怀疑自己听力的心思,反问道:“什么?”
屠浩宇好脾气的通过墨镜看了她一眼重复道:“准备一下,月底飞去美国。”
这下终于听清楚了,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是更甚:“为什么啊?”
“月底在美国总部有我的就职会,另外你该听说的,‘福居’方案和百货公司的营销扩展方案都要在就职会议后讨论,你作为‘福居’方案的随程助理,对‘福居’方案也最是熟悉,当然要参与到会议中。”
邹悦心下明白了几分,但是对去美国还是多有顾虑:“可是我才刚刚接触案子一个星期,会议又是在总部召开,我只是个小助理……”
“我屠浩宇的助理没有哪个是小的!”屠浩宇语气强硬的应了她这番话,让她不由得怔住了,便听到屠浩宇接着说道,“这只是个讨论会,还有一些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只管大胆的把自己知道的和想说的说出来就好,最终的决议是要向野那边的人做的,我知道你是担心你父亲那边,我会派人加以照料。”
邹悦有点小小的心虚,她对去美国多少有几分不情愿的。一来,她有些许的自卑情绪,总是害怕去面对屠氏总部的那些人的,一方面,她也挂记着父亲的病情,怕自己离开后会有什么事发生,心中总是不踏实的。正想用父亲的病情作借口,屠浩宇却一语道破了她的顾虑,此刻,她也是无话可说了,只能乖乖的点头答应。
屠浩宇转过头,继续认真地开车,只是唇角毫不察觉的轻轻勾起。
=
11月的最后几天,寒流侵来,将夏日残留的余热一卷而去,寒冬终于到来临了。
邹悦将邹海之托付给李秀梅之后,便担保行李准备去赶晚上的飞机。
在屋内将简单的行李打包,却见邹海之趴在门口露出一个头犹豫地张望着。邹悦轻笑,过去的几年,多见他故作老成,难得见他和别的孩子一样有这样调皮的一面。放下手中折好的衣服,邹悦招了招手,邹海之便快步跑进了她的怀里。
邹海之一直环着她的腰不说话,邹悦渐渐地觉察到他的异样,拉过他的手臂,望着他微嘟的小脸笑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啊?不嘱咐我一声么?往日我出个门你可是唠叨个不停的。”
邹海之一双如星石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小嘴抿了抿才嘟囔出口:“小姑……你要去很久么?”
邹悦心中一紧,蓦地想起7年前她离家去日本的场景。那时的他还未过一岁的生日,却已经会走路了,抱住她的膝盖不肯松手,被抱离她的怀抱时,他圆润可人的脸蛋上满是让人痛心的泪痕。她担惊受怕着,怕自己一去日本他长大了不再认得她了,每个月坚持寄自己的照片回国,却总不见回复。直到他四岁了,她内心忐忑地回乡时,他却是一把扑向自己的怀抱,口中不停地叫着“姑姑姑姑……”。
这些醉人的记忆再次闪入脑海中的时候,邹悦摸着已经8岁的邹海之的脑袋,这些年来,正是这孩子陪在自己身边,她才能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吧。
邹悦甩头将扑入脑中的回忆挥散,看着邹海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小姑不是说过了么?冬至前一定会来的。”
“不能带上我么?”
邹悦惊讶于他竟提出了这么个胡闹的问题,却也认真地回答了他:“不能的,小姑是去工作的。”
“美萱的妈妈也要去美国,也不带她……那你说的,冬至前一定要回来!”
邹悦很很地点了点头,表示一言为定:“到时候回来给你做饺子好不好?”
邹海之又伸手环住她的腰,重重点头。
晚间时分,邹悦把邹海之安顿在父亲家里便披着重雾来到了机场。
10点半的飞机,她来得正好。按分配,助理李渊坐在一起。长途飞行,再次的离开故土,心情却和之前那次不一样,这时的她坐在飞机上,熟悉的土地,浩瀚的大洋全数丢在身后,她心中却觉得无比的安心,一路好眠,直到空姐通知目的地要到了,她才被身边的李渊推醒。
到达纽约的时候当地时间大概是9点钟左右,下了飞机,邹悦深深的吸了口异国的空气,觉得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会合的时候,邹悦才知道,不止是和“福居”有关的人来了美国,就连佟素素还有一些中国总部的高层也来了,她甚至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的身影,而那人正是和石虎狼狈为奸将她掳去的张适宣。
李渊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提醒她道:“别总是傻愣着,此次回美国不光是讨论‘福居’的方案,还要为董事长祝寿。”
邹悦这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美国,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行李跟在李渊的身后。
李渊来到屠浩宇的面前,带着惯有的微笑向他汇报情况:“我已经把相关资料传给了总部,后天董事长生辰前我会把最近的行程安排送到您的住处。”
屠浩宇点头:“嗯,和董事长的助理联系一下,约个时间我要见董事长。”
“好的,我安排了邹小姐的住处后马上去办。”
李渊随口应的话却见屠浩宇脸色微变,忙解释道:“负责安排的人并没有告知我邹小姐会来,所以我没有来得及安排住处,我马上就去办。”
“不用了,让她跟着我吧,你去忙你的。”
屠浩宇并没有责怪李渊的过失,然而这句话却让李渊心沉入底。从前是知道这女人和屠浩宇有点关系,但见他们在公司似乎也无甚交集,只当他们是相识,却没想,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甚关心的屠浩宇会亲自去为她安排住处。
邹悦也在一旁听到了这一番对话,呆愣了几秒钟也反应了过来,她自己转念想想倒觉得跟着屠浩宇比跟着李渊强的多了。
然而,在跟上前面人的步伐时,她的心却不由得不安了起来,走在停车场的通道内,只觉得这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又或许这只是一首曲子的前奏,至于是悲是喜,只等结束的那一刻方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