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暑,即将立秋,可是雨水反而愈加的多。邹悦终于以赴死的决心把要出版的东西整理好,望着窗外越来越强烈的暴雨,又看了看手表——5点半了,再过一会,邹海之暑假上的跆拳道班也要下课了,虽然不远,可是邹悦今天可能因为没有了工作上的重压,心情甚是愉悦,带着这种好心情,她欢喜的出门去接快要回来的邹海之。
外面雨水淅沥淅沥的下着,映着前方十米范围内都是朦胧一片,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水珠落在脚下,激起一片晶莹的水化,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潮湿的感觉令邹悦的好心情有了几分折扣。
邹悦望着这似乎没有个头的雨,眉头微微皱了下,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果然刚走出门,邹悦的手机便大作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号码,邹悦疑惑地接到:“喂?”
“喂!是邹海之的家长么?”
邹悦听到对方急急的声音,心里一凉:“是……我是……”
“我是跆拳道社的教练,邹海之突然肚子痛的厉害,我们正要送他去医院,你能过来一趟么?”
邹悦只觉得大脑一混,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复的,匆匆的撑着雨伞要出小区门。扑面而来的雨珠打湿了她的眼睛,不及留神,在小区出口处一下子扑倒在刚刚拐进门的一辆奥迪车上,雨伞滑落,她坐在车前,一时间不知所措,脑袋告诉她要起来,小海还在等着她呢,可是四肢却是僵硬得没办法去支配。
刚要拐进邹悦小区,想要通过邻居探听一下邹悦的生活的戴维,看到车前坐着恍惚不安的邹悦,神色一怔,连忙也顾不上撑伞便下了车。
“小姐,你没事吧?”
邹悦抬起打湿了的小脸无神的看了戴维一眼后,眼圈红了又红:“没事……小海……我要去接小海……”
她这样语无伦次的说出的话,幸好戴维之前查过她的一些事情,知道她这是要去接她的小侄子,心思一转,连忙问道:“你还好吧?要不我送你吧?”
邹悦也是不管这人为什么这么好心,忙胡乱地报了地址。
车上,戴维皱着眉头瞟了一眼紧抱双臂,双唇哆嗦的邹悦,不明白她这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另一方面他也算是有私心的吧,便开口问道:“小姐,那个,出什么事了么?”
邹悦这才醒过神说:“我侄子……跆拳道社的人说他突然肚子疼要送医院了……”
“呵呵,也许只是小孩子乱吃东西坏了肚子,你别这么紧张……“戴维不动声色的安慰她道。
“不是的……他平常一个人吃一大桶冰激凌也没关系的……而且就算是只是吃坏了肚子,也不至于要送医院的,都是我……我没有好好照顾他……我……”
看着邹悦又是一阵的语无伦次,戴维轻摇了下头别也没往下问了。
不一会,便到了跆拳道社,正好赶上教练抱着疼得缩成一团冒着冷汗的邹海之出门,小男孩紧咬着嘴唇一语不发,直到看到邹悦才眼神痛苦的”哼哼“两声,便自己强忍住了。
众人一见戴维的车子,连忙把邹海之塞到车里。戴维是医生,这一眼,便看出邹海之不是简单的吃坏了肚子,连忙从后备箱中拿出随身带的药箱,为邹海之打了一剂止痛药。也不顾周围好奇的眼神,加大了马力把车子开到了医院。
手术室外,寂静一片,沉闷而带有刺鼻的药味的空气中只有声声急匆匆的踱步声,和不时传来的叹息声。
邹悦在随行的教练的安慰下,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又看到大家都被淋成的落汤鸡的样子,连忙停下焦急的步伐,抱歉的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也跟着担心了,我在这里,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大伙又纷纷安慰了她两句便也散了。只留下邹悦和戴维在空荡荡的手术室走廊上。
“先生……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要有事也先走吧,您的联系方式是什么,等小海好了,我一定去会好好谢谢你的。”
戴维笑了笑说:“我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好事嘛哪求回报?“他心里暗自想,要不是她是邹悦恐怕他也不会帮她的,接着又道,”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吧,我是医生,这个医院里也认识几个人,要是还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能帮上一手,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了,阑尾炎不是什么大病,手术后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啊,对啊,你是医生!难怪……那可真是谢谢你了……“邹悦这个时候除了说”谢谢“再想不到别的话了,望着紧闭的手术室门,她的心还是悬在嗓子眼上。
直到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推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邹海之出来说:“好好休息,没什么大碍。“邹悦才真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坐在病床前,望着熟睡着的邹海之苍白的脸色,她整个人又是惊喜又是难过,惊喜小海可能安然无恙,难过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尽好自己的责任。她拿起毛巾擦拭着邹海之脸上的细汗。心中一痛,喃喃道:“他一岁的时候,我去了日本,一去就是三年,错过了他学走路学说话的年纪,我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长到我的腰那里了……看着我也不怕生,一直叫着‘姑姑姑姑‘……他真的很听话,也很懂事,有时候真不像个孩子……也好……他没事就好……”
“刚刚看他疼成那样也不哭不闹,换作别的孩子早就忍不了了,这样的孩子是没办法让人操心的,你应该觉得幸福才是啊!”一旁的戴维看着邹海之的脸若有所思的说道。
邹悦突然扭身看向戴维说道:“对了,我还没有问您的贵姓呢!”
戴维从容地从衣服里拿出名片递了过去。
邹悦认真地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说:“戴维……神经科医生?”
戴维看到邹悦念出“神经科医生“时看向他的表情,便明白了她的想法,无奈的说道:”虽然是神经科的,但是我不是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我只是私人医生,也会为病人做心理辅导,下面是我的工作室地址。”
邹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呵呵,我没带名片,我叫邹悦,就住在今天的那个小区里。等到小海病好了,我就带他去拜访你!”
“举手之劳,你也不用这样。”戴维客气的说。
“这怎么行,您总是帮了我的忙了的,不做点什么我心里会不安的……”
戴维轻笑了一下,看向邹悦的眼睛,眸中布满了探究和深思。邹悦被他这一眼看的怔了一下,尴尬的笑笑,就见戴维开口说道:“其实……邹小姐,虽然第一次见面说这样的话很失礼,可能也是出于职业毛病吧,我觉得邹小姐你的精神状态有点问题……”
邹悦嗖得望向他:“哎?我?”
戴维很职业的让自己的表情保持着温和的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吧,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经常失眠和做恶梦?有时候会精神恍惚或者感到精神压抑?”
邹悦想了想,突然觉得很是惊慌,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好像毫无保留了一般,脑中突然浮现出那瓶小小的白色药瓶,她促局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深怕那些已经埋藏在心里多年的事情被他挖出来。
见她又是一副恍惚的神情,戴维笑笑:“你也不用这种表情,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况且也没有做过专业的测试,我们这样的见面方式挺特别的,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真有什么要帮助的就来找我,放心,我说了会把你当朋友,不会收你钱的!”
这话却没有起到一丝的安慰作用。
出了病房门后,戴维温和的脸庞上闪过诡计得逞时的狡诘,随后自嘲道,果然是近墨者黑,才跟在屠浩宇身边几年,就学了他的邪恶七成不止了。
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在邹海之的不懈争取下,邹悦终于把他接回了家,从医院到家里无不充斥着邹悦的唠叨声。他觉得很是气闷,医生说阑尾炎不是大病,手术后就可以回家了,可是邹悦却是紧张的非要他再住两天,直到医院催促着让让出床位她才肯放他回家。
“小海!不能吃凉的!等会我给你拌点热的莎拉!”邹悦一见邹海之拿苹果要吃,忙去阻止。
邹海之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小姑,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做热莎拉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就我一个就我一个呗,反正你不能吃凉的,去,放点热水洗洗澡去!”邹悦强词夺理道。
邹海之只好放下苹果蔫蔫地去放热水,边走边腹诽着自己这个小题大做的小姑。
放好热水,刚把衣服脱干净,就见邹悦猛地把浴室的门打开,吓得邹海之慌乱的拿起刚脱下得衣服遮挡重要部位。
“小姑!”邹海之看到闯入别人浴室却面不改色的邹悦,皱着眉说,“你干嘛!”
邹悦瞥了他一眼,边把浴室角落的小凳子拿过来边说:“能干吗?帮你洗澡啊!你自己要是不小心碰到伤口了就麻烦了!”
邹海之听到这话的一张小脸立马垮下来,反抗道:“不会吧!我都8岁了,你还要帮我洗澡,不用了真的!”
邹悦又是翻了个白眼:“前几天我还看见隔壁张阿姨帮她家10岁的孙子洗澡呢,你害什么臊啊!小时候还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去女澡堂呢!”
终于,在邹悦的淫威之下,邹海之只好老实的坐在浴缸里的小凳子上,让邹悦帮他洗澡,心里暗想,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这事,不然他的英名就全毁了……
打仗一般的帮邹海之洗完澡后,邹悦开始忙碌着洗这几天堆积的床单和衣服,正放水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来。
“小海,去开下门,看看是不是来收水费!是的话,去我包里面拿钱!”邹悦招呼了邹海之一下又自顾着倒洗衣粉。
邹海之应了一声,便奔向玄关,随后就传来一声惊呼:“林妹妹?你来了!”
“恩,邹海之你的病好了么?”林美萱问道。
“已经好了!”随后看到林美萱身后的屠浩宇,他面露欣喜,礼貌的叫了一声,“叔叔好。”
屠浩宇眼中含笑的回道:“你好!”
这时,听到邹海之声音的邹悦也伸出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笑容甜美的林美萱和面容冷峻的屠浩宇。她连忙抹去手上的泡沫,出门相迎。
一如平常,为屠浩宇端上咖啡,为两个孩子端来水果,当然给邹海之弄了一盘热水泡过的。这之后,邹悦真的是为难了,两个孩子倒好说,可以让他们先做作业,可是屠浩宇呢?不能自己去洗衣服,让这个大少爷一个人坐着吧。家里的又不是全自动的洗衣机,这样等到他们走,洗衣机里的衣服就全玩了。终于,她为了那一盆的衣服还是狠了狠心说:“那个……屠先生,你坐着,我得去把衣服捞出来了。”
却没想到屠浩宇淡淡的回道:“要我帮忙么?”
邹悦先是一怔,后来想想那洗完后变得沉重无比的被单,还是不客气的说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一会帮我拧拧被单吧……”
看着挽着袖子帮她拧被单的屠浩宇,邹悦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无比错误的!就算他们家小海跟人家家林妹妹再熟,她也不能这样使唤屠家少爷啊,可是偏偏屠浩宇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好似完全不把这当做一回事一般。不管怎么样,她真希望这盆东西赶快洗完,赶快让他们能够走出这个狭小的空间才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洗手间的东西收拾好了,她急忙的要把屠少爷请出去,却没注意拖鞋一滑,直直的向后栽去。这时,身体猛地被人捞起,接着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一个胸膛上,当她抬头看清胸膛的主人那张冷傲中透露出了一丝慌乱时,不由得一怔,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屠浩宇紧紧的箍在怀里。
屠浩宇双手紧握住邹悦的手腕,看着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竟然也是一阵的慌神……
他最近做了太多奇怪的事情,他在想起她的时候不再头痛了,他会突然很想去见她,可是偏偏这几天有各种事情耽误着,他听她要洗衣服,竟然想去帮她做不太符合他的身份的事情,看到她边洗衣服边看他时露出紧张的神色,他心中竟然有一丝窃喜,看到她要摔倒时,他竟然会如此慌张的……如此慌张的怕她受伤……此刻这般地的亲近她,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尖都是她的味道,这种感觉竟然让他鬼使神差地渐渐生出迷恋……
怀中的女人似乎是结束了怔忪,轻轻的要挣脱出来,他连忙舒开双手,有一瞬间地不想看她客气地和他道谢。果然,挣脱开了的邹悦挠了挠耳朵还是说了声:“谢谢……”
回到公寓的屠浩宇久久难忘记那鼻尖的味道,他细啄了一口戴维送来的日本清酒,清酒并不和他的口味,可是他还是细细的喝了两杯。两杯酒下肚,头脑竟有些不清醒了,他似乎看到了一些东西,他心想,若能让他看到,他宁愿不要清醒,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