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吸之间,有物轻入鼻窍,行于喉而停于肺,充斥胸臆涤荡全身而温煦脏腑,一呼之时,有物离于肺行于喉而出于鼻。
挥手之间,行动之间,似有物过于指间,似有物傍于周身。
有此物,则万木葱茏无限生机;无此物,则枯槁成灰无生无命。
无形无质,可感而不可见,可有而不可无;轻灵却充斥天地以至于无间,厚重却不可计量以至于无称;这便是通常所称的气。
气有清浊之分;清者营养肌体,造化生命;浊者腐肉烂树,伤生害灵。
修引气入体之术,便是要将清气引入体内,温养身体肌肤内脏骨络,同时又要将浊气排出体外,以迎新而除陈,吐故而纳新。
要想引气入体,首要便要感应到气,如何感应?自然是靠神魂靠意识靠灵觉。
如此便要使心静体松,心静则神魂活泼而意识灵敏,体松使毛发开张灵觉如意,如此方能感觉到气的存在,气的运行,气的清浊。
朝气清清而振振,暮气沉沉而寂寂,是故引朝气而拒暮气。
……
于是,赵毅每日清晨天未亮便坐于这块巨石之上,松体静心轻吸缓呼,温养那确确实实可以感应到却再也无法看见的丹田气海。
自从那日破障内视清楚看见丹田气海的状况之后,便再也没有如同当日那清晰震撼的内视了。
不过这种情况道长早已告知赵毅。
当日练气有成,身体内所有的杂浊诸物均聚而为障阻碍神魂下探;是以气障一破,神魂直探而下,所有周身气血精华因失去杂浊之物的羁绊而光华大放,所以体内明亮而可视;但那被破的气障终归是要还原成杂浊之物继续纠缠;何况饮食凡尘五谷,呼吸天地空气,清浊自生,不需一日,体内便回复往常光景了。
年纪越大,体内杂浊诸物自然越多,这也是为什么年纪越大越不容易破障寻元的缘故。有这缘故在,所以赵老太爷便当然地瞧不起打小便开始练气的王氏老族长了。
只是当日寻元而成的神魂与丹田之间的感应已是牢不可破;即便没有引气入体之术,只须日日温养,固本培元,自然也能益寿延年,身轻体健。
除非到了先天之境,内息已成,脏腑坚实,清气日生而壮大,浊气不成而日减,到洗髓伐骨清满浊消之时,才能再次内视。
赵毅坐的这块巨石,后面是一块巨大如怀抱的岩壁,岩壁之上便是山峰之顶;这巨大的岩壁挡住了可能的山风,眼前脚下便是一望无际的森森万木茫茫林海。有清风徐来,树梢微微摇曳,如海浪轻涌,轻纱漫卷;低沉却又轻灵而连绵不绝的“沙沙”声便是大自然最优美和谐的咏叹调。
仰头则云卷云舒,俯首则松涛如怒;此情此景,便如神仙画卷、梦幻仙乡。
赵毅静静吐纳半个时辰,感觉心静神清,丹田之中渐渐温暖发热,及至如有热水在其中缓缓滚动流淌;周身肌肤毛孔无一不舒松开张。
待得朝阳从东方跃然而出,赵毅便缓缓收了姿势站起身来,依着道长所授的三十六式动功迎着朝阳一招一式缓缓演练起来。
保持着心静神清体松意适的状态,随着三十六式引气入体动功的灵动悠闲的动作,赵毅真切地感觉到气在流、在舞、在歌、在笑。
这一刻,赵毅不知道是自己在感应气,还是气已经融化了自己。
……
自从修习这引气入体之术后,七天来,只要不是雨天,赵毅便天天来到这里静坐练功,修炼所带来美妙的感觉令人心醉,直到太阳已经升高,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里,回到老太爷的居处进行攀岩的各项训练,下午自然是到武场看练武少年快乐的被虐。
今天吃完中饭,赵毅没有像平常一样去武场;便是三叔、四叔和虎子也在太爷家里呆着。
因为昨天下午,三叔从府城回来后,带回一个消息,赵毅那离开颌阳镇六年未归的亲爷爷和大伯将要回来探亲,预计今天下午就能到颌阳镇了;所以老太爷交代赵毅,今天下午务必要在家里待着。
约莫午时刚过,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大婶匆匆忙忙的进来报讯,赵毅的爷爷和大伯大婶回来了。
老太爷大手一挥,不悦的说道:“还报什么报?让他们直接进来。”
大婶连忙跑出去传话。
片刻,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一群人进了后宅。
当先面容清癯的老者和相貌慈和的老妇人是赵毅的爷爷赵唯诚和奶奶周氏。
后面跟着身材魁伟的中年汉子和女子是赵毅的大伯和大婶,再后面跟着两个少年,分别是十六岁的赵勇和十一岁的赵挺。
赵唯诚一进后宅,看见坐在中堂的老太爷,向前紧跑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太爷面前,口中说道:“不孝儿拜见父亲大人。请父亲责罚儿子不孝之罪。”话音一落,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跟在后面的也赶上前来,跪地问安。
老太爷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面容肃穆,脸色铁青。
良久,老太爷脸色渐渐缓和,沉声说道:“唯诚,抬起头来。”
赵唯诚含着泪抬起头来看向老太爷。
老太爷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两行泪水潸然落下,沙哑地说道:“你瘦了很多啊。看来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
赵唯诚磕了个头,说道:“儿子不苦,父亲偌大年纪操持族物才是真的苦。儿子不能为父分忧,是儿子不孝,是儿子不孝啊!”说着,大哭起来。
老太爷又看了会儿,说道:“你们这次回来,我心里高兴;看到你们都好,我这心里也踏实。都起来吧,坐下说话。”
三叔和四叔连忙上前将父亲扶了起来,看赵唯诚站起来落座,后面跪着的才一一站起来。
当下各人陪着老太爷叙些闲话,老太爷又遣人将族里几个长老都叫了来,谈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是不胜唏嘘感叹。
在老太爷家用过晚饭,赵唯诚和赵耀宗以及三叔、四叔和赵毅被老族长留了下来,其他人各自歇息去了。
……
当赵唯诚等人进了老太爷宅子的时候,王家的老族长王全德便接到了消息。
王全德挥挥手,示意报信的人退下后,捻着胡子,对站在面前的王家长孙王虎说道:“这赵唯诚回来做甚?他不是说沉冤不雪便不回颌阳的吗?难道说他赵家想和咱王家进行族斗?”
王虎说道:“他赵家想打,那咱们就陪他们打,咱们王家不怕他们赵家。”
王全德沉吟了下,又摇摇头说道:“不可能!要是想斗,当年就斗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又想了想说道:“道观的那个陈老道回来了,赵岳武去了一趟府城之后,这赵唯诚也回来了,我总觉得要出点事……
道观和赵家那个老不死的那里,你都安排人盯着。
嗯,还有,赵家那个叫做赵毅的小兔崽子,神神秘秘的,也派人给我盯着。”
王虎不屑地说道:“陈老道和赵老头那里我去叫人盯着,可赵毅一个小屁孩子算个什么玩意,也值得去盯着?”
王全德一拍桌子,瞪着王虎骂道:“你懂个屁,老子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三岁孩儿绷倒老娘的事情不是没见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呐。叫你盯着你就盯着,别废话。”
王虎一看爷爷发火了,连忙说道:“是,是,您老别发火,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