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皇后区。
这是一间叫做‘大三元’的小旅馆,坐落在科技馆的不远处,毗邻纽约最大的华人聚居地。其实通过名字就可以很轻松地知道,只是一间由纯正的中国人开办的‘小’旅馆。
门脸很小,招牌很小,大约只有一个肥胖的成年人半个身子的狭窄走廊通向逼仄的楼梯,浑浊的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白炽灯燥热的光线下面摇曳。置身其中就像迈阿密炎热的柏油马路上跳舞,烦乱而苍白。
一上楼就可以看见一间挨着一间的木头门重重叠叠直到阴暗的走廊尽头。在时常安静得近乎窒息的气氛中,还可以看到地毯上被香烟熏成的小洞。
这是一间小旅馆,为了给那些消费不起寸土寸金的纽约至少百元大钞以上的正规旅馆的旅行者或者其他一些没有稳定职业的人群。当然,芗远他们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如果不是,他们在马路边偶然遇到了一位‘热心’的同乡的话。
正是那个操着正宗河南话腆着大肚子有点秃顶的中年男子看见,芗远和索夫一脸‘我需要帮助’的模样而主动介绍他们来到了距离科技馆仅仅一条马路之隔的这条小巷子里面。并声称只要100美金就可以解决他们所有人的住宿问题。
所以尽管在威娜和保罗的强烈反对下,涉世不深的芗远和索夫就被领导了这个连招牌都破旧不堪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等到把他们一行7个人扔到了一间保守估计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面之后。
领道的秃顶男子给几个人发了名片之后匆匆离去,留下了一脸尴尬的芗远和众人望眼欲穿的表情。
“额,至少我们都有住的地方了嘛,不是。”被其他人看傻子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的苏芗远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环顾左右,仅仅有一张几乎占了房间一半空间的大床,和两张塌了一半的沙发。
在看看紧紧攥在手中的被汗水浸湿得有些模糊的名片。发现上面赫然写着,风水格局,麻衣神相,发放小额贷款,代收保护费,代办各种证件…等等十好几个业务名称。心中顿时肃然起敬心想自己终于遇到能人了。
再看姓名的地方写着。
“刘老六?”芗远和索夫一起读出了这个在很多年以后几乎成为了他们的噩梦的名字。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长叹一声,心中明白自己果然是被骗了。
而这时天空的颜色已经逐渐从明黄变成深蓝。众人明白看来他们还是得在这个地方对付一宿了。
外卖叫来披萨,大家犒赏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胃。近乎橘黄色的灯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皇后区,在科技馆的另外一个方向。
有人说,皇后区是和布鲁克林并列被誉为纽约的贫民窟的行政区,也只有在这两个行政区里边,人们才可能看到许多未完工的建筑矗立在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当中,有的甚至有好几年的历史了,上面荒草丛生。
科技馆的北部就有这么一栋建筑,属于谁早已经每人去关心,在经济海啸的巨大浪潮之下,世界上有太多曾经分外光鲜亮丽的人被海浪拍下,永世不得翻身。他们很快会被人遗忘,就像他们曾经那么快地被人记住。
在这栋烂尾楼的五层平台上面。身材矮小的满脸皱纹的‘蜜蜂’和前凸后翘容貌艳丽的‘花蕊’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类似于人们在碰到一朵鲜花插在某些令人厌恶的事物上时候的本能反应。更何况在两个人的旁边还有拿着两把圆弧形状的长刀的‘利刃’。
风吹在‘花蕊’漂亮的头发上,随风摆动。她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精心修饰过的指甲,看着‘蜜蜂’的手指飞快地在至少三台电脑的键盘区域留下一道道残影,说道。
“我说‘蜜蜂’,你不用这么认真吧,只是一个C级不到的任务,凭借着我们几个,还有队长那个变态。不会出什么差错啦。有这个时间我们三个人不如去个spa放松一下,我请客,怎么样?”
叫做‘蜜蜂’的老男人头也没有抬起一下,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好像时刻都是紧紧皱着的眉头。倒是拿着巨大的‘利刃’开口说话了。
“我倒是不介意陪你去,顺便也许我们还可以有跟深入的交流。”‘利刃’的面孔时刻隐藏在深邃的黑暗中。似乎小幅度地裂了裂嘴角,接着说。“但是队长的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是因为我们的原因任务出现了差错--。”
而年轻的‘花蕊’似乎真的是对那个穿黑袍的队长十分的恐惧,在纽约当时不算凉快的天气中凭空打了个冷战。
“‘利刃’你正是扫兴,没事提那个家伙干什么。”听到女人不悦的口气,那个‘利刃’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蜜蜂’电脑上的屏幕正频繁地切换着,赫然是周围所有的电子监控设施。正牢牢地把握住科技馆及附近街道的风吹草动。
夜色就在紧张又单调地气氛中,不急不缓,就在那里。
微凉的风带着来自蔚蓝色大海的问候穿越纽约数不清的高楼大厦,穿过渐渐放亮的天空,来到皇后区陈旧但整洁的马路上,熹微的辰光里面整座城市在逐渐醒来。
叫做‘大三元’的小旅馆中,芗远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中霍然醒来,他揉了揉布满着血丝的双眼。不知道是几点中。
在之前的抢床位的战争中,好心的芗远把唯一的双人床让给了保罗和威娜。而黑人老兄以自己凶悍的眼神成功地霸占了随时担心散架的沙发。
于是乎,他们这些来自中国的老乡们就悲惨地亲密接触着同样产地的破旧地板。
然后他看到,黄金色的太阳刺破沉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