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开着车,渐渐地驶离机场,李琴带着轻松的心情,观赏沿途的风景,建筑物越来越少,一棵棵涂满鲜红色的枫树出现眼前。
“看,好美的枫叶啊!”李琴对着彼得发出惊喜的叫声。
“我没有骗你吧?加拿大的枫叶才是最美的。”彼得在前座回头对坐在后座的李琴说。
“珍妮是第一次来加拿大?”约翰问李琴。
“是的,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这么美的枫叶。”
“那你这几天可以看个够,我们家的四周,树上、地上,都是满满的枫叶。”约翰没有父亲的严肃,让李琴觉得很自在。
约翰的车弯入一条布满落叶的小径,彼得所说的木屋,出现在树林深处,被红叶包围着,李琴觉得彷佛到了世外桃源。
“这个地方真是太美了,约翰,我真羡慕你,住在这里一定很棒,换作我是你,我也会留在这里,这里真是太棒、太美了。”李琴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一时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只一味地说太美了,太棒了。
“住在这里不只是因为它的美,最主要的是因为它的宁静,让我的心情很平和,很放松。”约翰在这里过着隐士般的生活,他是一位退休的建筑工程师,这栋房子就是他自己设计,自己建筑的。
彼得和约翰把行李搬进屋里,李琴跟着他们走进这幢弥漫着榉木香气的房子,被冷风吹得有点冰凉的身体,马上温暖了起来。
李琴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回到家的感觉,那么地温馨,那么地恬适,如果能够长住在这里,管他什么爱情,什么婚姻,一切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
“彼得,你带珍妮到湖边走走,一个钟头后就可以吃晚餐了。”
“好,珍妮,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枫叶。”
彼得领着李琴从后门走出去,穿过一片铺满落叶的树林,赫然见到一个红色的湖泊,李琴觉得奇怪,问彼得说:“这里的湖怎么会是红色的?”
“你走近一点,看清楚,那是什么?”
“啊!原来是枫叶的倒影,我还以为这里连湖水都是红色的呢!”两人相对地哈哈大笑,惊吓到了在湖里觅食的捕鱼鸟,惊慌地拍动翅膀,向对面的树林飞去。
“珍妮,现在你所看到的,就是我说的世界上最美的枫叶,你觉得呢?”
“果然是最美的,真恨自己只有两只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够。”李琴贪婪地环视着四周的美景,恨不得自己是个归隐山林的人,每天都可以徜徉在这如诗如画的地方。
“湖里有很多鱼,我爸常来这里钓鱼。”
“你爸好亲切哦,不像我们中国人的父亲,对子女很严肃。”
“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这样,即使我妈背叛他的那段时间,他也从不对我发脾气。”
“他那么好,你妈为什么会被叛他?”李琴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我记得是我读国中的时候,当时我们一家人住在纽约,我妈爱上了她的同事,就是我现在的继父,我爸曾经试图挽回他和我妈的婚姻,可是我妈坚持要离婚。”彼得用很平静的语气,述说一段伤心往事,少年时受创的伤口已经平复。
“我们家的情形和你的差不多,当我爸和我说他要跟我妈离婚的时候,我真是呆住了,没想到二十几年的婚姻也会变调。”
“我爸深爱着我妈,至今他还期待着我妈回心转意,所以离婚后他提早退休,一个人住在这里。”
“好伟大的爱情,彼得,你相信有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爱情吗?”李琴始终找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相信,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他这辈子只爱我妈一个人。”
“可是他们却不能厮守终身。”李琴要一份全心全意,也是一生一世的爱,可是她做不到,别人又怎么做得到呢?她的爱情一直都是重叠的,未曾专注在一个人身上。
“每个人都希望有个结局完美的爱情故事,可是上帝太忙了,难免有时候会配错对。”
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为红色的湖面撒满金粉,一片刺眼的红,赶走了秋天的萧瑟,原来秋天也可以这么灿烂,这么喜悦。
温暖的灯光,丰盛的食物,愉快的气氛让李琴食欲大振,“约翰,你的手艺真好,不输大餐厅的厨师。”李琴由衷的赞美约翰。
“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喜欢自己动手做,一方面可以打发时间,一方面又不会让自己觉得太无聊。”
“珍妮,你不知道我爸有很多拿手好菜呢!每次我来这里都会胖了一圈。”彼得嘴里还含着东西,说话的时候差点噎住。
“那我肯定也会肥了一圈。”李琴的话引起一阵笑声,害得彼得又差点噎到,约翰赶紧倒杯水给他。
彼得喝了一口水,“对不起,这里的食物太好吃了,我连舌头都差点吞下去。”这句话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约翰,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寂寞?”李琴想象一个人独居在这如梦境般的地方是怎样的心情。
“一个人住在这里有点孤独,但不寂寞,树上的鸟儿,地上的小虫,甚至湖里的鱼儿,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欢与自然为伍,如果现在教我重回都市生活,我反而会觉得害怕。”
“你怎么不找个人和你一起分享生活的乐趣呢?”李琴和约翰的谈话像一对朋友,不像晚辈对长辈之间的对话。
“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两个人以上就难免会有一些摩擦,所以还是一个人比较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考虑到别人。”
“我爸喜欢钓鱼,明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湖边钓鱼?”彼得喜欢和父亲一起钓鱼,两人在湖畔可以消磨一整天,享受一整天的快乐时光。
“好啊,明天晚上我做全鱼大餐给你们吃。”约翰尽其所能地热情招待儿子的女朋友。
一顿晚餐耗去了两个多锺头的时间,那种愉快、宁静的气氛,是李琴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即使在台南的莲花田也没有这么温馨的感觉。
李琴和彼得的关系,热情中有一份平淡,双方都不太谈论彼此的过往,也不谈及未来感情的发展,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感情历练,李琴学会了活在当下、享受眼前,在这么静谥、这么舒适的夜晚,她要把扰人的情感问题抛诸脑后。
北方的秋季,已经寒凉得像南方的严冬,可是李琴的心里暖暖的,没有一点寒冷的感觉,窗外的风声,落叶声,听起来像一曲优美动听的交响曲,她想:如果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会寂寞。
第二天他们准备了钓具、饮料、三明治,到湖边野餐钓鱼。
“珍妮,你肯定不曾钓过鱼。”约翰看到李琴拿着钓竿不知所措的样子,帮忙她把钓竿弄好,轻轻地把钓饵甩进湖里。
“台北没有钓鱼的地方,只有高楼大厦、汽车人潮,就跟纽约一样。”
“人类是最笨的动物,建筑一些水泥丛林把自己关在里面。”
“我听彼得说你以前是个建筑工程师?”李琴讶异身为工程师的约翰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我做了二十年的工程师,自从和彼得的母亲离婚后,觉得建筑师的工作使我破坏了太多自然环境,于是我选择退休,搬到这里来。”
“我觉得你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这么美丽的景致,这么优闲的生活,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我钓到了,我钓到了。”彼得手忙脚乱地一边拉扯钓竿,一边大叫着。
“彼得,你真厉害。”李琴在一旁鼓掌叫好。
“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彼得发出胜利的欢呼。
“中国古代有个名人,名字叫做姜太公,他钓鱼的时候,鱼饵离水三寸。”
“这样怎么钓得到鱼?”彼得觉得不可思议。
“这叫做愿者上钩。”李琴看着彼得一脸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他志不在钓鱼,我们中国人把钓鱼当成一种怡情养性、培养耐性的活动,钓到多少鱼并不重要。”
“我有时候也只是把它当成一种乐趣。”约翰常利用钓鱼打发时间。
谈笑间,约翰和彼得的鱼竿都接连着有鱼儿上钩,只有李琴的成绩最差,没钓到半条鱼,像泄了气的皮球,宣布放弃,一个人坐在枫树下,吃起了三明治。
枫叶被风吹落,一片片由天而降,有的掉落在湖面,有的停留在李琴身上,忽然一阵风吹起,又把身上的枫叶不知道吹往何处。
是怎样的因缘,把李琴带到这个地方来?彷佛还是个清汤挂面的高中生,怎么已经飞越了大半个地球来到这里?有些事情容易遗忘,有些事情却永远都忘不了,看到彼得父子俩相处的情形,李琴不禁想起远在台湾的父亲,为什么她和父亲不能像他们一样的亲密?
父亲再婚后,只见过父亲一次面,在她和彦明的订婚典礼上,当时她多么期盼父亲伸出援手,阻止婚约的签定,可是她没有说出口,怀着伤痛的心,接受父亲的祝福。或许是当初的不情愿,注定她和彦明的婚约无疾而终,早知如此,又何必被婚约拘束而离开建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