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这样一座物欲横流的一线城市,房价也是一涨再涨,丝毫没有下跌的趋势。于是无数大好青年沦落为房奴,从此背负着房贷压得自己无法喘息,老了还要为儿女置嫁妆办聘礼,何其辛苦!
于是,省吃俭用,贪小便宜,没掉钱就等于赚到钱诸如此类的法则就变成了必修课。
在一栋普通的老式住宅区里,就有一个以上述法则为纲常的家庭。
一大清早,天气正好,明媚的阳光洋洋洒洒地从窗外照射进来,晒得人好生舒服。
柯清打着哈欠来到客厅,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含含糊糊地打招呼:“老爸老妈早,小弟早。”
“早什么早,上班都快迟到了,快点吃,吃完赶紧上班去,迟到是要扣工资的!”柯妈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懊悔没有从小贯彻她早睡早起精神好的良好生活习惯。
“老妈,你至于吗?没了就没了吧,又不会少一块肉。”柯清拿起豆浆喝下一口,毫不在乎地说道。
“怎么不至于?你是不会少块肉,但我会少!你知不知道你全勤奖没了,我得省吃俭用多久?到时就不是少一块肉的事了,是少一圈肉!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我当然得提早为你准备好嫁妆,虽然小洛还小,但是也得未雨绸缪嘛。”
对于柯妈妈来说,全勤奖没了简直就跟世界末日来了一样。
柯清不敢再多反驳一句,自动自觉地把她后面说的话全数忽视了。柯清从小到大已经听她说过太多遍都能倒背如流了,说来说去总结来总结去无非就是两个字。
那就是节约。
她麻木地咬着手里的油条,状似不经意,实质老谋深算地说:“老妈,今天这油条怎么特别的细啊?”
“什么?”果然,柯妈妈一把夺过还留着柯清牙印的油条对着阳光瞧了又瞧,然后一拍桌子,骂骂咧咧道,“该死的老张,居然敢给我缺斤少两!亏我平时那么关照他的生意,看我不找他算账去!”
就在她正欲夺门而出的时候,一直安静地坐在餐桌前COS空气,埋头吃着早饭的小儿子夏洛发话了:“妈,这油条都被姐啃过了,还是算了吧。”
凡事以合为贵嘛。
但柯妈妈当然不会这么想:“怎么可以算了?这根油条比平时的瘦了一圈,你姐啃掉了一半,我还能去找他再要根和这一样细的,这样两根细的加在一起就和平常的一样粗了。”
柯妈妈的想象力果然不可小觑,乖宝宝夏洛自觉地消了声。
于是,无人能敌的柯妈妈便拿着还沾有柯清口水的油条噔噔噔跑下楼去了,鞋还未来得及换就去找卖早餐小吃的老张评理去了。
“你妈这物理学的不错啊。”夏爸爸语气颇为无奈地给出结论,微微笑着,一双眼睛变成了两条蜿蜒的羊肠小道。
而始作俑者柯清却长吁一口气,对着夏洛催促道:“小弟,快走!趁老妈和老张较劲的时候快走,不然我又要被老妈唠叨着去相亲了,你骑自行车载我一程。动作快!”她抓起椅子上的包,跳起来拉住夏洛的手腕,也不顾他的意愿就一阵风似的狂奔下楼。
等的柯妈妈终于从楼下的老张手里抢过一根油条,洋洋得意地转身刚要圆满凯旋而归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儿子夏洛骑着单车带着大女儿柯清,飓风一般从自己面前席卷过去。
呆立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钟后,柯妈妈从终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仰天长啸一声,完了,还没有嘱咐她关于相亲的事!
不过早晨时分,大街上已经人满为患了。夏洛带着柯清驾轻就熟地拐过一辆辆车绕过一群群人,耳边是呼啦呼啦尖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已是深冬时节,路道两旁早已枯萎的树叶随风而飘,落在夏洛柔软的头发上。
柯清眉眼一动,伸手替他拿掉。
在一个分叉路口的时候,夏洛停了下来,侧过脸对她说:“姐,就送你到这里,我先走了。”
“哦哦,你路上小心点啊。”
柯清看着夏洛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哼着小曲,转身前往附近的车站。
她站在候车的人群里,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穿着光鲜,男的正装女的套装,再低头看看自己,黑色的牛仔裤,黄色的粗针毛衣外面套一件藏蓝色的呢大衣,脚蹬一双同色系的帆布鞋,怎么看都刺眼。
脸上突然有些挂不住,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想要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中却不料后面不知谁猛的一使劲,在推力的作用下她身不由己地又往前迈了几步。
而与此同时,一辆黑色沃尔沃正巧从她面前奔驰而过,又刚好经过旁边的一个不深不浅不大不小的水泥坑,结果可想而知。
一时间水花四起,柯清站在最前面不幸中招,被溅了一身污垢。
Shit!她在心里咒骂一声,面目狰狞眼神凶狠地看向那辆早已逃亡的黑影。如果不是为了老妈最爱的全勤奖她一定奋力追上去,就算讨不着赔偿费也可以蹭个车,也好过在料峭寒风中等公车,还要受尽旁边路人的白眼。
可那也只是如果,现实中的她只是沮丧地低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自己,原本素净的暖黄色毛衣上面赫然多了几个黑点点。值得幸庆的是她没有把外套扣上,如此才减少了损失,重新扣上扣子还能遮一遮里面的毛衣。
纵使万般欲哭无泪也只能独自承受。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边叹气边擦拭,还不忘在心里暗暗骂着那个无良车主。别让她再看到他否则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到达公司已经是30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她惆怅地从车上下来,最后还险些踏空摔个狗啃泥。早晚高峰挤公车是件体力活,而她从小就好吃懒做,缺乏锻炼,一想到几个小时后还要和一群人挤在狭小不堪的铁皮车里像和面团一样你挤我我推你。柯清就一阵烦躁,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啊!
她真希望下一秒钟就能遇到一个高富帅,然后与自己一见倾心,从此两个人生活得幸福美满,合家欢乐。
可是,那都是美梦啊,是个梦就不会实现。
柯清身上大大小小的缺点不少,唯一值得一提的优点就是懂得面对现实,深刻了解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句话所要表达的意义。就像她总是希望自己的体重轻点再轻点,却总是因为无所顾忌地吃东西而不断增加体重基数。
坐落在眼前的是一座三十二层高的办公大楼,银灰色的外观配上孔雀绿的钢化玻璃。
简约,大气,经典。
这就是海瑞上海分公司。
海瑞是一家广告公司,曾经创造过广告界的不败神话,可现在……却好比是枝杆上的一片枯叶,正面临着萧条秋风,摇摇欲坠的危机。
海瑞在业界的名声可大可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些分公司根本是拖着破败的身躯作垂死挣扎状,就好比说眼前柯清任职的上海分公司。
海瑞在海外的分公司发展的都十分迅速业绩也令人欣慰,可就偏偏这间上海分公司一直萎靡不振在走下坡路。要问这其中的缘由,像柯清之流的人就不得不反省了,现在公司里的青年们都和她一样只顾表面光鲜实则内里腐败,从来都是嘴上功夫强于实践能力,换句话说就是好吃懒做,一切听天由命的不上进堕落青年。
才刚踏进公司办公大楼,就眼见电梯门正在慢慢合上,柯清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立即尖叫起来:“哎哎哎,那谁,等一下!等一下啊!”她挎着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刺过去,终于赶在电梯合上的最后一刻吸着小腹闪了进去。
好险!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抬起头来看向电梯里的人。除去她自己,里面只有寥寥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一少。
矮的胖的老的自然形容的是柯清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她所在的人事部的费经理,人送爱称——肥老板。此刻他正扭曲着一张脸对柯清挤眉弄眼,垂在两侧的圆嘟嘟的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一位仁兄。
柯清如他所愿,茫然地看过去,只一眼便忘了呆住了。只见那位仁兄有见者垂涎的绝世姿容,五官像是被巧夺天工的艺术家精心雕琢过,线条流畅比例完美,竟找不出一丝缺点。唇红齿白,长身玉立,配以黑色的正装,惊艳中带着一丝稳重,成熟中却又带着一丝妩媚,仅仅只是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便是一道最抢眼的风景。
此颜即出,公司必乱!
一时间柯清的脑子里像一波春水乱作一团,根本无心察觉肥老板已经丢眼色丢得快癫痫了。她不但没有搞清状况,反而一脸大咧咧地和他打招呼:“经理早啊!难得见你这么早来公司呢,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以前的行为太过怠工,所以打算从此将功补过啊?”说着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用手肘捅了捅一脸郁闷的肥老板他腰身上的膘肉,完全不把电梯里还立着的那位美青年放在眼里。
同时,肥老板的小心脏也被她捅得七上八下的,偷偷瞥一眼安静地站在一旁当局外人的美青年,附在柯清耳边小声地警告:“闭嘴!”
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柯清终于意识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把脑袋凑向肥老板,学着他的样子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像两个正在接头的地下党:“怎么了?”
“注意点你的言行举止,你旁边那位是今天刚从瑞士总部调来的总经理。”
总经理?那不是比肥老板的职位还高?
柯清立刻石化在了原地,她还以为那个美青年只是人事部新来的一个小职员,还特意在他面前卖命表现,让他知道她和肥老板交情不浅,以后工作了要对她抱有三分敬意,没事可以卖弄一下殷勤。
却原来是搞出了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