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八年来,野卫一直和毕水清保持着情人的关系。他也知道毕水清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男人,但有一点,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那就是他们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是谁也取代不了的。野卫即使后来娶了妻子索拉,但索拉在他心里却无法取代毕水清的位置。
野卫忘不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是在一次商界举办的鸡尾酒会上,野卫是第一次参加这类名流酒会,而且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代表,是一位朋友硬拉着他参加的。来宾席位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尴尬地正要离场,这时毕水清走了过来,“我要是你,就不放弃这打入商界显贵的机会。”显然是他的朋友对她说了他的身份。毕水清是酒会中最出色的女人,当时野卫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那时的他是自悲的。
当时,野卫有一种人格被触伤的感觉:“我不是于连。”
那时大脑不知怎么就联想起美国著名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这部书写得是一个市井人物如何跻身上流社会的一个叫于连的故事。
没想到毕水清听他这一说,大眼睛顿然亮了起来,“干嘛不试试,现在又不是十八世纪,再说当于连有什么不对,上流社会里的人哪个不是跻身进来的,你又怎么知道在这里的人比于连又能高贵到哪里?”她说,“我认为于连值得学习,至少他征服了女人。”
就这么他们认识了,并参加了酒宴后的舞会。
也就在那一夜,毕水清上了野卫的床……
窗外,午后的天空云淡风清,海面上,波光粼粼,远远望去,水手岛隐约可见,恰似一块浮出水面的黑色珍珠,小巧玲珑,让人产生无边无际的遐想……
刘青灵再度幻化在野卫面前,“我叫刘青灵,是人……”空灵灵的声音,梦幻不定的眼风,像空气,像云,像风。
“你走神了这可不多见。”毕水清不悦地蹙了蹙眉,“和昨晚的事有关?”什么事都难逃她的眼睛。
野卫从来不对毕水清隐瞒什么,他的生活对毕水清也无秘密可言,包括与他每一个约会的女人。但这一回,野卫只想独守这个不同寻常的秘密。
“我想知道为什么?”毕水清的声音充满了霸气,她已习惯了女王的角色。
他差为什么我们总有那么多的问号?要都能像点说漏了嘴,刘青灵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和她在一起就没有这种凡事都要追个明明白白的负担,刘青灵令人感到轻松愉悦。
“像谁?”毕水清敏感得像一只猫,一下子把野卫扑了个正着,“如果我没说错,你的灵魂这会儿还拉在昨晚的海上。”她循着野卫那盯着水手岛的目光,“我说,不会是受了女妖的诱惑吧?”
“荒唐!”野卫掩饰得并不成功,“你是说我见到了鬼?”
“恐怕比见到鬼还要更糟。”毕水清冷冷一笑,“你中邪了,亲爱的。”
这时,俄罗斯老板走了进来,他告诉他们,今天酒吧有个新节目,家乡来了几个女模特做表演,如果你们有兴趣,请到楼上酒吧喝一杯,我请客。
“这主意不错。”见野卫有些犹豫,毕水清拉起他,“经过了昨天的一夜,我想你应该放松一下。”
酒吧不大,也就是能容纳四五十人的场所,十来张吧桌,客人大约三十来位,多是些黄头发,高鼻梁的老外。
老板把他们引到座位上落座,亲自为他们斟上两杯浓烈的红葡萄酒。
一会,俄罗斯模特儿开始表演了,全是些不下一米八的高个女郎。她们那高挑的形体和修长的双腿,使野卫联想起了刘青灵,他又一次迷失了自己……
毕水清看在眼里,但没作声。
第二支舞曲响起来的时候,从门口走进来一位中国女人,她在靠角落的一个吧桌前落座,侍者为她点燃了桌上的红蜡烛。朦胧的烛光下,她的脸色有一种深深的落寞和孤独,她一身黑色套装,很瘦,眼睛却很大,眼风是那种矜持孤高的深沉。她既喝酒,也吸烟,举手投足一副孤芳自赏的韵味。她显然是来酒吧感受一种情调,品味一种氛围的道地吧客。
这女人并没有发现毕水清和野卫,而毕水清从她一进门那一刻时,眼睛就没离开她。无疑,毕水清认识这女人,她的眼风透露着恶恶的敌意和暗暗的得意,很复杂,很玄奥。
野卫从她的目光发现了坐在角落的女人。他的心一咯噔,无疑,他也认得那女人。
那女人默默呷着酒,她的眼睛并不在意周围的一切,只时不时地投向乐队,看得出,她只对乐手吹奏的旋律感兴趣。
野卫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感觉。女子叫可晴,是一位作家,六年前独自一人从香港移居大陆,是一位出身名门显贵家族的才女。她的作品畅销东南亚,并多次在国际上得奖。
野卫对她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性格很怪,独来独往,住在海边的一幢白色小别墅里,野卫曾一度想走近她,但每次见面,都被她冷冷地拒绝了。可晴的五官虽说不上漂亮,但她却有着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高贵气质,她是孤高矜持的,有一种清坚决绝的禀性。在野卫追花逐月从不扑空的情场史上,可晴是他惟一一个没到手的女人。野卫在她身上下了许多功夫,可她连让他走近的机会也不给。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被她的气质震撼了,她触及了他心灵深处一个埋藏多年的影像那是一个涉及到他出生的家族隐密。可晴并不是以年青貌美唤起他通常对女人的那种秀色可餐的爱,他对她的感情与其说是一种肉欲的爱勿宁说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撼和吸引,从第一眼见到可晴,他就有一种预感,他得不到她。确切地说,是她让他感到了一种令他莫名怯步的距离,但他却渴望走近她。
毕水清虽然不清楚这一点,但她明白野卫被可晴的吸引有多年了。毕水清与可晴不但相识,还曾有点亲戚的关系,她的丈夫朱伟杰是可晴的表堂哥,可晴与朱伟杰的妈妈是表姑侄关系。可晴刚到大陆时,曾在表姑家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毕水清还未和丈夫离婚,但她和丈夫的这位表堂妹却处得并不好,虽然从未争吵过,但毕水清心里清楚,这位孤高冷傲的才女蔑视她。对毕水清来说,这是她最最不能承受的,尽管毕水清相当出色,但她的心里有阴暗的一面,她的母亲曾做过妾,那是解放前夕,母亲的男人是个放高利贷的,毕水清是解放后,母亲同一位艺人所生。毕水清最不愿意正视的就是她的身世。
野卫在想,可晴是不是同哪个男人约会?一个女人单独上酒吧可是很少见的,想到这,不由地心生几分失落的妒意。
野卫并不了解可晴,她似乎一直是独往独来。前不久,野卫看到她新出版的一部长篇小说《梦断棕榈》,写的是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故事,故事的结局是个悲剧。那个男人背叛了她,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从小说的叙述中,野卫能感觉到女主人公有可晴的影子。这样一来,他悟出了可晴为什么拒绝他的原因,因为她心中早已被那个他占据了。那个男人是谁?野卫不清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水清看着野卫,有一种猫戏耗子的狡黠。
“我在想她身边的空位置是留给谁的?”野卫的心情一下子变坏了。
“都过去了,至少现在是空的。”毕水清吐着烟圈,一脸胜者的得意。
“我不明白。”野卫觉得毕水清的眼风很邪门。
“白痴,书里不都写了吗?”
这时,可晴发现了他俩。野卫注意到,可晴的表情难看极了,确切地说是一种可怕,一种仇视。当她从毕水清的脸上转到野卫身上时,这种表情转化为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我们走吧。”野卫的心一阵抽紧,不等他们站起来,可晴已先他们离去。
“我在想,她准是嫉妒。”毕水清继续吐着烟圈。
“嫉妒我们?”野卫摇了摇头,“不!她并不在意我。”从毕水清那异样的表情上,野卫似乎悟到可晴的嫉妒是冲着她的,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晚上八时,野卫陪索拉到了四星级的假日大酒店观看时装表演。这个演出会是专门为时下正走红的大牌模特沙莉举办的,赞助人是澳门一个开赌场的大亨。这个大亨亲自从澳门赶来为沙莉捧场,据说她在沙莉身上投资了二百万,这场演出会将推出沙莉新开张的时装公司。来参加演出会的都是镇海市的名流显贵,女宾个个珠光宝气,男士们西装革履,尽显风流。野卫进来的时候,沙莉正依偎在那位赌王大亨的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状的娇嗲,大亨五十出头,一身昂贵的名牌,指上不下五十克拉的蓝宝石钻戒极为显派,但那满脸横肉乃粗俗的酒糟鼻使他看上去一副十足的流氓地痞相。